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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灵魂的归来_叶灵凤-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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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贴炉面筋”,就是无锡、上海一带的“油面筋”,这里的上海店和国货公司也有得卖,不仅是素食中的妙品,就是嵌肉也是一味好菜。 

    蒲包干是圆形的。大约制时是用“蒲包”包扎而不是用布包扎的,制成后上面有细细的篾纹,所以称之为蒲包干。五香干是普通制品,秋油干则是特制品,黑而且硬,最耐咀嚼,可以送茶送酒。相传金圣叹临刑时所说,伴花生米同吃,滋味不殊火腿者就是此物。这本是江南很普遍的豆制食品,最好的出在安徽芜湖,黑硬而小,可是滋味绝佳。称为“芜湖秋油干”。从前上海流行的“小小豆腐干”,就是仿芜湖的,可是滋味差得远了。本港也有普通的五香干,称为“豆润”(为了忌讳“干”字,所以改称“润”),只可作菜中的配料,是不能就这么用来下酒送茶,更谈不上有火腿的滋味了。



 家乡的过年食品

    在我们家乡,过年的应时食品,是没有所谓煎堆、油角、芋虾一类东西的。在这几天,每家最忙碌的就是炒“炒米”,每家都要炒上几升米或是几斗米(在我们家乡,米是论斗论升,从来不论斤的,只有面和面粉才是论斤的)。炒米分成两种,一种是用糯米炒成的,一种是用籼米炒成的。糯米的一种,炒的时候锅里要用砂,像炒栗一样。炒成以后,颗颗涨大,雪白如银。这类的炒米,我看香港也有,不过不一定在过年才上市,这就是所谓“米通”,像萨骑马一样,是一种普通食品。但在我们家乡,这种炒米则是过年必备的食品。 

    这种炒米是淡的,没有糖也没有盐,吃的方法是用白开水泡,临时略加一点糖。新年亲友来拜年的时候,照例要用小碗泡一碗这样的炒米。除了孩子以外,客人总是用小茶匙吃一两匙就放下,因为它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看来不过由于它又“甜”又“发”,取一种吉兆而已。 

    另一种用籼米炒成的炒米,就没有糯米这么普遍。它是不用砂炒的,因此不发涨,炒的时候略放一点盐,炒成后作金黄色,这是作下午或晚间点心用的,可以用手一把一把的抓来吃,也可以放在肉汤里泡来吃。这种炒米不像糯米的那一种松而无味,泡在汤里后又香又脆,我就最爱吃这种炒米。那滋味有一点与“锅巴鱼唇”里的锅巴相似,也同样的宜乎趁热吃,时间泡得过久便松软发涨不好吃了。 

    用糯米炒成的炒米,略加糖汁使其粘连,制成像“米通”一样的食品,在我们家乡也有,不过不是长方形而是搓成圆形的,比乒乓球略大,称为“欢喜团”。大约由于它完全是白色的原故,每个要用洋红点上一点红色。这是一般“炒货”店里常备的货品,一年四季都有,不是过年的应时食品。 

    同样的,籼米炒成的黄炒米,用红糖汁粘成一个一个像光酥饼那样大小的圆饼,也是炒货店常年都有的食品,这种东西称为“炒米粑粑”。平时探访亲友,若是每样买十个,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到了亲戚家里不仅是很过得去的礼物,而且也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不过,这也只有外婆姑妈和老奶妈一类的人来到时,孩子们才可以吃得到,男亲戚是从来不买这类东西的。 

    至于板鸭香肠香肚,那是“年货”,不是一般家庭过年必备的,因为这类东西都不能自制。一般人家总是腌一缸腌菜,腌几块咸肉就算了。



 岁暮的乡怀

    我的家乡,以咸板鸭著名。这东西在当地被称为“咸鸭子”,倒并不怎样被看重,平常的时候很少吃它,仿佛只有到了冬天过年才吃,或是专门供人买了去送礼的。我们家乡人平常所吃的,乃是“咸水鸭”和烧鸭。 

    香港也有烧鸭。湾仔修顿球场对面就有一家烧腊店,整年在店门口“戳”起一块招牌:“整只烧鸭两元九”。价钱虽然便宜,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望了那些瘦小干瘪的鸭架子,实在引不起我的兴趣。我们家乡的烧鸭,虽然没有北京用填鸭烤成的烤鸭那么大,但它滋味的腴美,只有广东烧得最好的烧鹅才仿佛相似。除了烧鸭之外还有烧鸭汤,那是可以单独向烧鸭店买得到的,说是烧鸭汤其实是净汤,这是店里煮鸭的副产品。家乡有的是外红里白的萝卜。“萝卜煨烧鸭汤”是最常吃的一味家常菜。 

    “咸水鸭”有点像是新鲜的咸板鸭,以秋天时候的最好,称为“桂花鸭子”,它没有咸板鸭那么咸,味鲜而嫩,我以为这才是家乡的真正名产,在外地是吃不到的。因为它隔了夜便要变味,所以从来不会运到外地来卖。前年九龙新开了一家教门馆子,以“咸水鸭”来号召,我特地过海去试了一次,只好付之一笑。 

    除了鸭子之外,家乡的油鸡也很出名,这是真正的“桶子油鸡”,我们就称它为“桶子鸡”,略去了那个“油”字。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它的长处不在“油”,而是在用木桶盛了热汤来浸熟的,所以味道特别好。 

    家乡经营这种鸡鸭食品的商店,照例总是回教徒主持的,我们称他们为“教门”。当然也有外教徒开设的,但总比不上回教徒开设的那么好。由于鸭子用得多了,自然就产生了许多副产品:鸭式件,鸭肾、鸭肠。教门馆子里出售的“咸水鸭肠”,也就是一种名物。当国民党的官僚们在我们家乡金迷纸醉的时代,他们有许多人也爱上了这东西,称它为“美人肝”,这种煮鹤焚琴式的冒充风雅名称,最使我们听了齿冷。我们家乡人从不巧立名目,只是称它为“胰子白”。 

    在冬天,除了板鸭,家乡还有一种别处所无的“腊味”,外乡人称这东西为“香肚”,我们则称它为“小肚”。这可说是一种圆球形的切肉肠,肉粒很大,用猪胖包成一个小圆球,经过特别腌制,无论是肥肉或是瘦肉,吃起来简直像火腿一样,但比火腿更嫩。这该是下酒的妙品,但我总是空口拈来吃,因为我是很少喝酒的。去年这里的食品公司和南货店曾办来了一批,我怕是最大的主顾之一,因为我不仅自己买,而且还竭力向朋友推荐。今年不知仍有这东西来否,若是没有,我这个客居海隅的老饕就要写信向家乡经营土产出口的机构诉苦了。 

    家乡的花生米也很有名,我们称它为“生果仁”,这个“仁”字要读成“于日”两字的切音,这是家乡的土音,我们对于人形的小玩具,也称它为小“于日”。这是纯粹用砂炒的,不是“南乳肉”,颗粒大而白净,用来拌了“秋油干”一同吃(家乡称酱油为秋油,也就是这里的鼓油或抽油。秋油干即酱油干,就是这里被称为“豆润”的东西,但这里的豆润是不能生吃的,秋油干则像上海的豆腐干一样,是送酒送茶佐膳的妙品),真有金圣叹临刑时传给儿子的秘诀所说的那样:滋味同火腿一般。 

    “生果仁”在家乡是可以送礼的。半斤或一斤生果仁,炒货店里会给你包成长方形的一包,附上一张红色招牌纸,就可以携了去探亲戚走人家,不像这里的“南乳肉”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若是嫌一样“生果仁”太少,就可以再加上十个二十个“欢喜团”和“炒米粑粑”,前者是用白糖粘成的炒米圆球,后者是用红糖炒米压成的圆饼。两者都是小孩的恩物。在我们小的时候,家里只要来了亲戚,我们就在暗中高兴的搓手,因为停一会一定又有“欢喜团”和“炒米粑粑”吃了。



 灵魂的归来老菱

    对于这里的孩子们,见了菱角能认得出的已经不多,曾经吃过菱角的更少。就是我自己,也怕有十多二十年不曾见过这小果物了。前些时候游钻石山,见到路边果摊上有卖菱角的,是那种双角的大乌菱,看来像是一对水牛角,又像是乌木的雕制品,两毛钱就买了一大堆。听说这还是供应七巧节的货尾,大约我不买就没有第二个顾客买了,因此两毛钱就买了这许多。 

    这种双角的大乌菱,我们俗称老菱,这与一般的红菱刺菱不同,是不能生吃,只能煮熟了吃的。这是我们儿时的恩物,到了这样的秋天,街上从早到晚都有卖“老菱”的小贩,好像现在卖良乡栗子的那样,背上背了一只小木桶,上面盖了厚厚的棉花垫。有交易的,不论一个铜板两个铜板,总是随手抓一把,从来不用称。热腾腾的,就像吃良乡栗子一样,先用嘴咬破,然后再用手剥了壳吃。 

    煮熟了的老菱,粉而甘香,咬成了两半后,用手执着一个菱角尖,往嘴里一倒,半颗“菱角米”就可以倒到口中。若是有残余留在壳内,只须将菱角壳在牙齿上轻轻的一叩,碎了的菱角米就可以趁势落在口中。 

    若是菱角肉煮熟后不能这么随手脱出的,一定是“生水”菱角,吃起来会索索有声,有一种气味,不是好菱角。 

    在钻石山买来的这种乌菱,不知是哪里的出产。固然不能生吃,我试剥了一颗来看,里面的菱角肉很小,看来就是煮熟了也未必佳。唯有选了造型最佳的两颗,留作“案头清供”。有时执在手里看看,乌润光滑,仿佛像是非洲土人的小工艺品。 

    “老菱”当然也有未“老”的时候。未曾老的“老菱”,就是水红菱,那是可以生吃的,用手指就可以将它剥开,里面的那颗菱角肉,像是一只小元宝,吃起来脆嫩多汁,又是一番滋味。不过,要吃生菱角,最好吃的是那种圆角的小菱角,水红菱并非上品。 

    这种小菱角以浙江嘉兴产的最有名,号称是鸳鸯湖的菱角,其实杭嘉湖一带水乡到处都有。在这样的季节乘沪杭客车经过嘉兴站,就可以有机会尝到这种大泽菰蒲的风味了。



 莴苣、杨梅带来的幸福

    江南的季节已经到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我在这里也有机会吃了杨梅,又吃了莴苣。 

    所吃的杨梅并不是江南的。报上的消息说是汕头厦门的产品。试了一下,滋味果然与我们江南的有点差异;颗粒较小,甜和酸的滋味都没有洞庭杨梅和宁波杨梅那么浓。但是杨梅到底是杨梅,就像青梅一样,你只要见到它,或是想到它的名字,已经口角生津,不吃就已经被它陶醉,仿佛这个心愿已经完成了。 

    莴苣是蔬菜,听说近年新界的农场已经试种成功,不过生长得较短小,而且滋味较淡,同真正从内地运来的一比较就知道。 

    对于莴苣真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之感。这在内地许多地方本是夏天很普通的“蔬笋”类,但是我们家乡的莴苣却特别肥嫩而长,削去了皮的莴苣心可以仍有一尺长,因此酱园里的酱离芭,一年四季供应不断,每一根可以切成三四截来出售,全是又脆又嫩的莴苣心。 

    新鲜的莴苣,最好是切片来凉拌。先用盐略为腌过,再用酱油麻油一拌就成。最好是现拌现吃,清脆而香,能使人可以不甘他味。若是浸得过久,滋味就有了变化,近于是酱莴苣了。 

    我们家乡的莴苣既然又肥又嫩,自然另有一些特创的“食谱”,其中令我至今还亲切难忘的,是一种经过腌制晒干,卷成圆圆的一卷一卷的“莴苣圆”。一根莴苣卷成一卷,色泽灰绿,有点像扁尖笋,吃起来仍很清脆,经过这样腌制的“莴苣圆”,成了“茶食”,不在酱园里出售,而是由稻香村一类的茶食店出售,同熏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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