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连城璧外编 >

第13章

连城璧外编-第13章

小说: 连城璧外编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个秋色满园关不住;芳树参差围屋角,因风散绮,弄得个春城无处不飞花。粉墙千堞白无痕,疑入凝寒雪洞;野水一泓青有翳,知为消夏荷夏。可称天上蓬莱,真是人间福地。若非石崇之金谷,定为谢傅之东山。所喜者及肩之墙可窥,所苦者如海之门难入。
  竺生看了,不觉动心骇目,对庆生道:“我们游了几日名山,到不如这所花园有趣。外观如此富丽,里面不知怎么样精雅,可惜不能够遍游一游。”庆生道:“这园毕竟是乡宦人家的,定有上园丁看守,若把几个铜钱送他,或者肯放进去也不可知,但不知他住在那一间屋里?”竺生道:“这大门是不闩的,我们竟走进去,撞着人问他就是了。”两人推开大门,沿着石子路走,走过几转回廊,并不见个人影。行到一个池边,只见许多金鱼浮在水面,见人全不惊避。
  两人正看得好,忽有一人,头戴一字纱巾,身穿酱色道袍,脚踏半旧红鞋,手拿一把高丽纸扇,走到二人背后,咳嗽一声。
  二人回头,吓出一身冷汗。看见如此打扮,定不是园丁了,只说是乡宦自己出来,怕他拿为贼论,又不敢向前施礼,又不敢转身逃避,只得假相埋怨。
  一个道:“都是你要进来看花。”一个道:“都是你要来看景致。”口里说话,脸上红一块,白一条,看他好不难过。
  这戴巾的从从容容道:“二位不须作意,我这小园是不禁人游玩的,要看只管看,只是荒园没有甚么景致。”二人才放心道:“这等多谢老爷,小人们轻造宝园,得罪了。”戴巾的道:“我不是甚么官长,不须如此称呼。贱姓姓王,号小山,与兄们一样,都是平民,请过来作揖。”二人走下来,深深唱了两个喏,小山又请他坐下,问其姓名。庆生道:“晚生姓朱,贱名庆生;这是家表弟,姓王名竺生,是家姑夫王继轩的儿子。”
  看官,你说小山问他自己姓名,他为何说出姑夫名字?他说姑夫是个财主,提起他来,王小山自然敬重。却也不差,果然只因拖了个尾声,引出许多妙处。
  原来小山有一本皮里帐簿,凡苏州城里城外有碗饭吃的主儿,都记在上面,这王继轩名字上,还圈着三个大圈的。当时听见了这句话,就如他乡遇了故知,病中见了情戚,颜色又和蔼了几分,眼睛更鲜明了一半。
  就回他道:“小子姓王,兄也姓王,这等五百年前共一家了。况且令尊又是久慕的,幸会幸会。”连忙唤茶来,三人吃了一杯。
  只见小厮禀道:“里面客人饥了,请阿爹去陪吃午饭。”
  小山对着二人道:“有几个敝友在里边,可好屈二兄进去,用些便饭。”二人道:“素昧平生,怎好相扰。”立起身来就告别。
  小山一把扯住竺生道:“这样好客人,请也请不至,小子决不轻放的,不要客气。”庆生此时腹中正有些饥了,午饭尽用得着,只是小山止扯竺生,再不来扯他,不好意思,只行先走。小山要放了竺生去扯他,只怕留了陪宾,反走了正客,自己拉了竺生往内竟走,叫小厮:“去扯那位小官人进来。”二人都被留入中堂。
  只见里面捧出许多嗄饭,银怀金箸,光怪陆离,摆列完了,小山道:“请众位出来。”只见十来个客人一齐拥出,也有戴巾的,也有戴帽的,也有穿道袍而科头的,也有戴巾帽、穿道袍而跣足的,不知甚么缘故。
  二人走下来要和他们施礼,众人口里说个”请了”,手也不拱,竟坐到桌上狂饮大嚼去了,二人好生没趣。
  小山道:“二兄快请过来,要用酒就用酒,要用饭就用饭,这个所在是斯文不得的。”二人也只得坐下,用了一两杯酒,就讨饭吃。把各样菜蔬都尝一尝,竟不知是怎样烹调的,这般有味。竺生平常吃的,不过是白水煮的肉,豆油煎的鱼,饭锅上蒸的鸭蛋,莫说口中不曾尝过这样的味,就是鼻子也不曾闻过这样的香。
  正吃到好处,不想被那些客人狼餐虎食,却似风卷残云,一霎时剩下一桌空碗。吃完了,也不等茶漱口,把筷子乱丢,一齐都跑去了。
  竺生思量道:“这些人好古怪,看他容貌又不像俗人,为何都这等粗卤?我闻得读书人都尚脱略,想来这些光景就叫脱略了。”二人扰了小山的饭,又要告辞。小山道:“请里面去看他们呼卢,消消饭了奉送。”二人不知怎么样叫做呼卢,欲待问他,又怕妆村出丑。思量道:“口问不如眼问,进去看一看就晓得了。”跟着小山走进一亭子。
  只见左右摆着两张方桌,桌上放了骰盆。三四人一队,在那边掷色。每人面前又放一堆竹签,长短不齐,大小不一,又有一个天平法马搬来运去,再不见祝竺生道:“难道在此行令不成?我家请客,是一面吃酒一面行令的,他家又另是一样规矩,吃完了酒方才行令。”正在猜疑之际,忽地左边桌上二人相嚷起来,这个要竹签,那个不肯与,争争闹闹,喊个不休。这边不曾嚷得了,那边一桌又有二人相骂起来,你射我爷,我错你娘,气势汹汹,只要交手。
  竺生对庆生道:“看这样光景,毕竟要打得头破血流才住,我和你甚么要紧,在此耽惊受怕。”正想要走,谁知那两个人闹也闹得凶,和也和得快,不上一刻,两家依旧同盆掷色,相好如初;回看左桌二人,也是如此。
  竺生道:“不信他们的度量这等宽宏,相打相骂,竟不要人和事。想当初伯夷、叔齐不念旧恶,就是这等的涵养。”看了一会,小山忽在众人手中夺了几根小签,交与竺生。少顷,又夺几根,交与庆生。一连几次,二人共接了一二十根。捏便捏在手中,竟不知要他何用。又怕停一会还要吃酒,照竹签算杯数,自家量浅,吃不得许多;要推辞不受,又恐不是,惹众人笑,只得勉强收着。
  看到将晚,众人道:“不掷了,主人家算帐。”小山叫小厮取出算盘,将众人面前的大小竹签一数一算,算完了,写一个帐道:某人输若干,某人赢若干,头家若干,小头若干。写完,念了一遍,回去取出一个拜匣,开出来都是银子,分与众人。到临了各取一锭,付与竺生、庆生,将小签仍收了去。
  竺生大骇,扯庆生到旁边道:“这是甚么原故,莫非算计我们?”庆生道:“他若要我们的银子,叫做算计;如今倒把银子送与你我,料想不是甚么歹意。只是也要问个明白,才好拿去。”就扯小山到背后道:“请问老伯,这银子是把与我们做甚么的?”小山笑道:“原来二兄还不知道,这叫做拈头。
  他们在我家赌钱,我是头家。方才的竹签,叫做筹马,是记银子数目。但凡赢了的,每次要送几根与头家,就如打抽丰一般,在旁边看的,都要拈些小头,这是白白送与二位的。以后不弃,常来走走,再没有白过的。就是方才的酒饭,也都出在众人身上,不必取诸囊中,落得常来吃些。二兄不来,又有别人来吃去。”二人听了,大喜道:“原来如此,多谢多谢。”只见众人一齐散去,竺生、庆生也别了小山回来,对母亲一五一十说个不了。又取出两锭银子与母亲看,不知母亲如何欢喜,说他二人本事高强,骗了酒饭吃,又袖了银子回来。庆生还争功道:“都亏我说出姑夫,他方才如此敬重。”谁想母亲听罢,登时变下脸来,把银子往地下一丢道:“好不争气的东西!那人与你一面不相识,为甚么把酒饭请你,把银子送你?你是吃盐米大的,难道不晓得这个原故?我家银子也取得几千两出来,那希罕这两锭?从明日起,再不许出门!”对庆生道:“你将这银子明日送去还他,说我们清白人家,不受这等腌臢之物,丢还了就来,连你也不可再去。”骂得两人翻喜为愁,变笑成哭,把一天高兴扫得精光。竺生没趣,竟进房去睡了,庆生拾了两锭银子,弩着嘴皮而去。
  看官,你说竺生的母亲为何这等有见识,就晓得小山要诱赌,把银子送去还他?要晓得他母亲所疑的,全不是诱赌之事。
  他只说要骗这两个孩子做龙阳,把酒食甜他的口,银子买他的心,如今世上的人,一百个之中,九十九个有这件毛病,那晓得王小山是南风里面的鲁男子。
  偏是诱赌之事,当疑不疑,为甚么不疑?他只道竺生是个孩子,东西南北都不知,那晓得赌钱掷色?不知这桩技艺不是生而知之,都是学而知之的;他又道赌场上要银子才动得手,二人身边骚铜没有一厘,就是要赌,人也不肯搭他,不知世上别的生意都要现实,独有这桩生意肯赊,空拳白手也都做得来的。他妇人家那里晓得?次日竺生被母亲拘住,出不得门。庆生独自一个,依旧走到花园里来。小山不见竺生,大觉没兴,问庆生道:“令表弟为何不来?”庆生把他母亲不喜,不放出门之事,直言告禀,只是还银子的话,不说出来。
  小山道:“原来如此。以后同令表弟到别处去,带便再来走走。”庆生道:“自然。”说完了,小山依旧留他吃饭,依旧把些小头与他,临叮嘱而去。
  却说竺生一连坐了几日,旧病又发起来,哼哼嗄嗄,啼啼哭哭。起先的病倒不是拘束出来的,如今真正害的是拘束病了。
  庆生走来看他,姑娘问道:“前日的银子拿还他不曾?”
  庆生道:“还他了。”姑娘道:“他说些甚么?”庆生道:“他说不要就罢,也没甚么讲。”姑娘又问道:“那人有多少年纪了?”庆生道:“五六十岁。”姑娘听见这句话,半晌不言语,心上有些懊悔起来道:“五六十岁的老人家,那里还做这等没正经的事,倒是我疑错了。”对庆生道:“你再领表弟出去走走,只不要到那花园里去。就去也只是看看景致,不可吃他的东西,受他的钱钞。”庆生道:“自然。”竺生得了这道赦书,病先好了一半,连忙同着庆生,竟到小山家去。小山接着,比前更喜十分。自此以后,教竺生坐在身边,一面拈头,一面学赌。
  竺生原是聪明的人,不上三五日,都学会了。学得本事会时,腰间拈的小头也有一二十两。小山道:“你何不将这些做了本钱,也下场去试一试?”竺生道:“有理。”果然下场一试,却也古怪,新出山的老虎偏会吃人,喝自己四五六,就是四五六,咒别人么二三,就是么二三,一连三日,赢了二百余金。竺生恐怕拿银子回去,母亲要盘问,只得借个拜匣封锁了,寄在小山家中,日日来赌。
  赌到第四日,庆生见表弟赢钱,眼中出火,腰间有三十多两小头,也要下场试试,怎奈自己的聪明不如表弟,再学不上。
  小山道:“你若要赌,何不与令表弟合了,他赢你也赢,坐收其利,何等不妙?”庆生道:“说得有理。”就把银子与竺生合了。
  偏是这日风色不顺,要红没有红,要六没有六,不上半日,二百三十余两输得干干净净。竺生埋怨表兄没利市,庆生埋怨表弟不用心,两个袖手旁观,好不心痒。
  众人道:“小王没有稍,小山何不借些与他掷掷?”小山道:“银子尽有,只要些当头抵抵,只管贷出来。”众人劝竺生把些东西权押一押。
  竺生道:“我父亲虽不在家,母亲管得严紧,那里取得东西出来?”众人道:“呆子,那个要你回去取东西?只消把田地房产写在纸上,暂抵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