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期刊杂志电子书 >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6期 >

第14章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6期-第14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竟不好意思喊他“畜牲”,于是仍低了头,装没看见。
  畜牲老远见了铁牛,欣喜之情溢满了一张脸,忙不迭地去兜里摸烟。等到了面前,递给铁牛一根红塔山。极亲切的样子。铁牛一脸惊奇地问:发了?畜牲呲出一对虎牙说:马马虎虎吧。说话间,铁牛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了,羡慕地说:明年我跟你一起走?畜牲说:受罪的事没给你说呢,连我都不想去了。说着,畜牲就邀铁牛去摸几把。畜牲说:一年没摸那东西,想得慌啊。铁牛说:你还别说,我正好缺钱用,就到你那儿去打打劫。
  两人正在商量喊谁入伙的时候,村长骑着车子笑嘻嘻地到了跟前,还没下来,就像见了亲娘般地喊:畜牲,回家过年了?畜牲喊一声村长,又递了一根红塔山过去。村长就睁大了眼睛,一只手去拍畜牲的肩膀,一只手去兜里摸索,摸出一包“金蝶”烟来,作势要扔,嘴里道:村长真他妈的不值钱。畜牲见状,只好拿过金蝶,送一包红塔山到村长手里。眼见着村长和畜牲一来二往,极随便的样儿,铁牛就狠狠地想,有钱就是爷,村长啥时候这样待过自己。他失望地说:村长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村长脸朝着畜牲,说:遇到一辆四轮,就让女人搭上走了。
  村长,铁牛一行人来到畜牲家里,又喊了一个人就摆开了架势。起了几圈牌,铁牛说光打牌没意思,要畜牲讲讲他在外面是咋个受罪法。畜牲先是不肯讲,铁牛便悄悄给他使眼色。当他明白铁牛是要分散村长的注意后,便讲开了。
  他说,过惯了村里自由自在的生活,进了厂里,简直不习惯得很。我们那个公司的经理是个女的,董事长是她老公。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便是喊口号。事务课长整队集合以后,便在前面喊:富盈富盈。下面的工人接着齐声喊:兴旺兴旺。课长再喊:富盈富盈。底下又喊:发达发达。富盈是公司的名称。不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铁牛笑道:这也算受罪?这体现了一种精神风貌,哪天村长也这样搞,村里收啥钱保证都能收起来。村长听他们说得有味,手里就有些疏忽,起来的一张牌正好能配成一句的,却把它打下去了。村长要悔,铁牛一把按住村长的手,说:赌桌上还有悔的?村长无奈,接着往下打。
  时间很快过去,饭端到桌子上的时候,大家都数兜里,唯独村长不数。黑着脸坐在那里,畜牲把菜摆好,找出一瓶石花王,讨好说:这还是去年过年买的,没舍得喝,今儿总算有机会孝敬一下村长。村长仍旧不说话,只勉强咧了一下嘴。
  等酒斟好了,铁牛端起一杯就跟村长碰了,说:要是晚上有电,非陪村长玩个通宵不可。一杯酒下肚,村长的金口总算张开:你小子别赢了钱还卖乖。有没有电不找你电工还找我?
  铁牛再一次端起杯来,喝毕,凑近村长的耳朵:村长你还欠点儿电费呢,你不交大家都不交。要说酒精还真是个好东西,先前在村长家里,铁牛犹豫了几次没说出口的话,酒精一烧,居然一下子冒了出来。
  然而,不管怎么说,村长是打定了主意不交钱的。他没好气地说:全村恁多人还不能把我这点儿电费代过去?你这电工还缺点儿水平。铁牛还想说,张了张嘴,被畜牲端起来的酒杯制止了。铁牛便不再说话,只闷着头喝酒。
  尽管吃饭比不上打牌流畅,但几个人都怀着心思,少了攀扯,结束也就快了。送走村长以后,畜牲说铁牛:你这电工搞不搞还不是村长说了算,你咋恁不开窍,还找村长要电费?铁牛颇为无奈然而又十分坚定地说:不要行吗?他不交全村都不交。畜牲感叹离家才一年,没想到村民的觉悟竟变得这么高。然后,问铁牛他们家大约多少电费,铁牛说了,畜牲便如数交给了铁牛。
  铁牛回去的时候,天空已飘起了雪花。铁牛想,太阳并没有像他一样睡个懒觉就起床。其实下雪也不是坏事,下雪以后,黑子还能上街看电视吗?他的媳妇自然就没有偷人的机会。又想,要说偷人也没啥了不起。畜牲的媳妇偷了人,畜牲会揍她吗?肯定不会。
  想到这儿,铁牛禁不住笑了。马五爷这时正迎面走来,见铁牛在笑,就问铁牛有啥喜事。铁牛说:我看马五爷今儿收获不小呢。马五爷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得意地说:不瞒你小子说,等了几天的,就是等这只果子狸。马五爷一手拎着一盘铁夹子,一手拎着果子狸。果子狸的一条腿还滴着血,疼得那家伙噢噢叫。铁牛问马五爷能卖多少钱。马五爷说:少说也要卖四五十块钱一斤,养几天,等腿伤差不多了再卖。铁牛笑笑。他知道果子狸是国家保护动物,捕杀不得的。然马五爷年事已高,没有挣钱的门路,只有委屈那野生的家伙了。反正它们的繁衍能力要比马五爷的生命力强。铁牛顺口道:我们村里就数马五爷会挣巧钱,夹子一放就直等着钱上套儿。马五爷高兴了:哪天我逮个小的,请电老虎去喝酒。天上的鸽肉,地上的狸肉,味道鲜得很呢。铁牛说:这不在下雪吗?等下大了我跟你一起去撵野物。马五爷答应一声,拎着东西走了。
  铁牛回到家,廖红梅劈头就说:黑子的女儿死了。铁牛楞怔了半天,才问:啥时候死的?就是刚才,廖红梅长叹一声说,好可怜哪。这时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在铁牛的头脑中浮现出来。那天铁牛驮了一自行车枸皮上街,上坡的时候正吭哧吭哧地推着,忽然觉得又加了重量。铁牛扭头一看,就见黑子的女儿拽着他的枸皮。铁牛露出满脸的笑容,轻言慢语地问:帮我推吗?孩子甜甜地喊一声叔叔,说:你走得太快,我使不上劲。铁牛说:我觉得省力多了。黑子的女儿就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浅浅地笑。上了坡,铁牛不骑,推着车子跟孩子一起走。黑子的女儿稚气地问:叔叔,电灯咋会亮?电流一来它就亮了呗。电流有腿吗?电流没有腿。那它咋会走路呢?铁牛一时答不上来,只说:好好学习,到时候老师会告诉你的。黑子的女儿自言自语地说:要是电线能跑车,你就不用这么费劲了。铁牛大受感动。连说,你真是个好孩子。
  
  铁牛要到黑子家里去,廖红梅说了一句出乎铁牛意料之外的话: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铁牛顿觉一只苍蝇窜进心窝,便翻出一对眼睛看他,看得媳妇心里直发毛,忙低了声调说:我已经去看过了。媳妇告诉铁牛,她去的时候,黑子和他的媳妇正像木头人一样搂着他们的女儿呆看着。孩子那对明亮的大眼睛已经变得灰暗、惨白,挺骇人地翻着;嘴角溢出一片白沫,脸上的颜色青一块紫一块,要多恐怖有多恐怖。铁牛禁不住悲从中来,颤着声调问:喝农药死的?廖红梅鼻子酸酸的,话里带着哭腔:那还用说,浑身都是浓烈的臭味。铁牛想,不谙世事的孩子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到了死,一定是父母的做法刺激了她。他问媳妇:咋想到了喝农药?廖红梅说:黑子说他也是被气疯了,一想到自己女人的两条大腿架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就忍不住要揍她。女人真是生就的贱骨头,跟人睡了还要保住脸面。黑子的媳妇说是黑子坏了她的名声,要死给男人看。说着,拿起一瓶农药就往嘴里灌。黑子没让她喝,一把夺了下来,哪里知道女儿却偷偷喝了下去。说到这儿,廖红梅悠悠地,一张俊俏的脸全失了血色,恰如那雪天里的枯叶。铁牛把持不住,要滴下泪来,他强迫自己别像女人一样,哪里知道说出来的话竟也带了哭腔。他说媳妇:你就没劝劝?廖红梅说:那阵势,是我劝的时候?黑子一把薅住自己的头发说,晓得是这样,管她跟哪个睡哟,睡来睡去不还是自己的女人。我的女儿可是没了……铁牛便觉得有阵寒意直逼五脏六腑,双腿霎时失去了感觉,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闷闷地想:是我对不起黑子对不起黑子的女儿啊,要是有电哪会有这种事情呢。
  这一晚,铁牛才真正体会到辗转反侧的味道。眼一闭,黑子的女儿就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向他走来,似乎还有灿灿的笑。铁牛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就瞪开了眼。黑暗中竟也有千万双眼睛逼视着,更是令他骇异无比。铁牛的头大了,眼涩了,然而略一恍惚,先前的情景便又压迫过来。反复如此,铁牛便切切地盼着天明。稍稍见了亮色,铁牛披衣起了床,当他揉着被硌得生疼的脊背时,一个主意就跳了出来,他要尽快使电灯亮起来。
  杨铁牛知道马五爷的话难说,但他还是给马五爷说了。马五爷说:果子狸是种脾性很傲的动物,弄得不好,很快就会死掉。我这几年逮了果子狸,总是养一段时间再卖。死东西不值钱,最多卖个狗肉价。送人情也好比狗肉敬神,神被亵渎了不说,自己的事情也坏了。铁牛说:骑车子送过去,无非个把小时时间,哪会死得恁快?马五爷说:话是这么说。真要死了,也不是我马五爷的事。话说回来,你这也是为大伙儿着想,办成了,我不也打心底里感谢你?
  见马五爷松了口,铁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上就有了掩饰不住的喜悦:马五爷,你说个价吧。马五爷犹豫了一下,说:也不说街上卖的价,四十块钱一斤吧。昨晚上回来,我就过了秤,八斤还望,你给三百块钱,咋样?铁牛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等把果子狸装进编织袋,铁牛才说:马五爷肩膀宽,你担待几天,过年前我一定把钱送到你手上。马五爷系编织袋的手就停了下来,说:玩笑归玩笑,逮这东西可真不容易,夹子下到那儿,它踩不踩只有天晓得,哪天逮着一只,全凭运气。不是现钱现货可不行。铁牛这才给马五爷说了黑子的女儿。他说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孩子面上,他真要给村干部晒个台看看。马五爷摇了摇头,给铁牛扎好袋子,要铁牛写一个欠条留下。马五爷说:人无笼头纸上拴。我可不是小看你。铁牛谢过马五爷,把果子狸吊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就向电管所走去。
  走近电管所,铁牛把车子寄放到一个熟人那儿,才空手走去。铁牛希望送礼打通关节,让村民们特别是黑子一家用上电,然而又不情愿别人看见。铁牛拘谨地走进收费室,给一人发一支烟,还没等他开口,会计就问他是不是来交电费的。铁牛现出一副苦相说:没有电哪来的电费?会计的腔调便有些硬:我找你要,欠款呢。铁牛怕会计发火,低了声给会计诉苦:我像牛犊拜四方一样一家一家跑过,你猜村民怎么说,他们说我们是用户,用户就是上帝。都不用电电管所喝西北风去。欠一点电费就把电停了,我们还敢交钱啊?会计拿钢笔敲着面前的玻璃台板说:指望你们村那点电费,还不把我们的大牙饿掉?铁牛退后几步,轻抬屁股坐到椅子上,仍是那副腔调:我可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你们要不到电费不送电。村民用不到电不交电费,有啥办法?还是国家的企业肩膀宽,恳请领导先把电送了吧。会计话不多,但很干脆:上头有规定,下边不能乱来。铁牛的屁股往前移了移,躬了身,伸了头,凑近会计说:只要送了电,我保证三天之内把电费收齐了交来。会计说:你去跟所长说吧。铁牛心里高兴终于说到了所长,面上却显出胆怯的样子:找所长能说好吗?看来会计倒也有心帮铁牛一把,他说:也说不定,你到他屋里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