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 2009年第1期-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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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树:可是找他又有什么用呢。周冰雪说不定几天就对徐绅腻了,这个老色鬼。
冯石:不找他找谁呢?还是听徐绅怎么说吧。
姜青听出了冯石语无伦次,她沉默着,这时欧米茄又叫起来。姜青上前抱住它,她和狗一起看着冯石。
冯石放下了电话。他说:多么希望他们对我慈善些。让我这样的人也别死得那么早。
6
冯石和关树在两天后找着了徐绅。这个男孩子始终不说一句话,他默默地坐在深色的沙发上抽烟。他像所有那些失恋的人一样,眼光是散着的。但是,冯石有耐心,他等着徐绅说话。那些爱情故事跟他没有关系,可是,冯石很有好奇心。
徐绅突然说:就是在那天下午,我们吵架了。
关树说:他不是很爱你吗?周行长。
徐绅不再说话,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
冯石看着他,心想,你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一对他妈的同性恋的身上。你看你,真的遭报应了吧。
电话又响了,是毕石章打的。冯石不接。又打在了关树的手机上,关树问:接吗?
冯石没有理他。他们就那样坐着,一直听着电话响,就像是广场上的背景音乐一样,透露出开发商的品质。
徐绅突然说:我不想活了,我想自杀。
关树说:别这样想,徐绅,你这样,你爸爸多伤心。把你养大,培养到现在不容易。
冯石的手机又开始嘹亮地响起来。那是一个国家企业从工人到厂长对于一个不守信誉的资本家的愤怒的抗议。
徐绅突然问冯石:你说,死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冯石说:不知道,我只是听说那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徐绅说:我要是死了,现在死了,就会永远活在博二十五岁。
冯石也想了想,笑了,说:我要是现在死了,就会永远活在三十九岁。
7
还是那个酒吧吗?还是那晚上的灯光,好像也醉了,却没有那种激动和对于一个女孩儿向往的力量。音乐都好像在重复,这是酒吧里每天必放的音乐,人们都熟悉了,所以人们说重复让人亲切,人们都听烦了,人们又说重复让人心烦。
冯石心烦,在那些天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他没有任何想法。他躲在外边,跟姜青在一起。他甚至于连关树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他知道,没有好消息。不会有好消息的。
姜青很关心徐绅的心情和感受。她说:他不会真的自杀吧。
冯石心想,女人永远是这样的。
那时,他们还坐在第一次见面的蒙古人酒吧里,由于天气不好,今天里边没有人。他们坐在那里,很有点家的感觉。
家是一个有意思的词汇,它无非说明了,你对那个女人已经没有兴趣了。除此之外,家还代表别的意义吗?没有,根本没有。别的意义都是模糊的,都是没有意义的。他看看姜青,她正在发愣。她一定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吧?在她的未来中有我冯石的一片天空吗?
冯石突然有些愤怒。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愤怒,就只好认真的听着音乐。
姜青坐在那儿很冷静,她完全不像冯石那样失魂落魄,她面色红润,甚至像涂抹了润滑油一样比平时更红润。女人们真的坚强,当然,前提是我冯石更坚强。天空掉下来了,压在我的身上。可是,她的钱,她一生也就那点钱,她已经给我了,她不会觉得后悔吗?操蛋的北京人说话,她把肠子都悔青了。这话真脏,可是她肯定后悔。她的脸是红的,她的心却在流血。她的心在流泪。她的身体内部已经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打击了。可是,她为什么面色红润呢?这是不是说明她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明天?她似乎没有听音乐,她开始看那本杂志,那上边有一个男孩儿,有点像徐绅,也是单眼皮的。徐绅自杀了没有?他真的会寻死吗?冯石有点可怜徐行长,这个苍老的父亲,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是这样的。
这男孩子有点像徐绅。姜青说。
冯石没有抬头看她,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对姜青说:你的钱不会没有的。姜青,别担心,我在西山角下,还有十栋别墅。其中有一栋永远是你的。
姜青伸出手,她摸摸冯石的额头,说:你要不要去医院,我觉得你很烫。
冯石笑了,说:其实,我知道你很担心。为自己的钱担心。
姜青停止了对于冯石的抚摸,冯石就是在那一刹那,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他把姜青搂过来,想抚慰她的心灵,却还是忍不住地给周冰雪拨了电话。
这次周冰雪接了电话,他冷淡地对冯石说:我在英国。
冯石说:你给我的钱呢。
周冰雪说:那电视剧我不打算拍了。
冯石说:为什么?
周冰雪说:结论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为什么。
冯石说:徐绅说他想自杀。
电话那头周冰雪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谁是徐绅?
冯石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放下电话,他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对姜青说:周冰雪说,谁是徐绅?
姜青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说:我觉得现在比天黑的时候还要黑。
8
于是天就真的黑了。
酒吧里的歌声变得和灯光一样,昏暗无边。他们还坐在那里,不肯离去。冯石没有看姜青,他只是看着那边的吧台,他开始数着吧台上的酒杯。姜青也并不想走,她有时会看看冯石,但更多的时候,她在看着自己的手。
冯石说:你为什么喜欢看着自己的手。
姜青没有说话。这时,旁边不远的一张桌子上有几个人声音很大地在说话,他们喝酒的样子很振奋,如同那些喜欢励志的青年革命者。他们争论的问题冯石总是听不清楚。但是,他们声音太大了。
这时,冯石忍不住地起身,‘走到了他们身边,像个绅士一样地看着他们,然后轻声对他们说,是不是说话声音可以小一些。
那些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冯石,只是继续地喝自己的酒,并且,大声说话。
冯石又说:你们应该说话声音小一点。毕竟还有别的人坐着。
姜青开始不知道冯石要干什么,现在她也起身,来到了冯石跟前,并把他拉到自己的桌前。冯石对姜青说,他们的声音太大了,他们不该这么吵。这儿是酒吧,不是天安门。然后,冯石把一直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的酒吧老板叫过来,对他说:让他们说话声音小点。他想了想,又说:另外,他们那桌的酒钱,我来结。你让他们闭嘴就行了。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那张桌上的四个男青年,都齐刷刷地朝冯石看过来。他们的表情有些严肃。
冯石觉得自己已经安排完了,就又坐下来,并坐得更舒服些,然后开始抽烟。他对姜青说:其实,我一直在听这首歌,有些没落的感觉,我想起来你说的贵族,我们恐怕很难了,越来越远了,歌里的英文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姜青笑了,说:我听中国歌也经常听不清楚歌词。
冯石说:那你在英国和美国都干什么了?
姜青正想说什么,但是她停住了,因为她看见那四个男孩儿正朝冯石这边走来。冯石没有理会姜青的紧张,他说:这歌挺慢的,歌词应该不难听瞳吧?
姜青似乎显得更加紧张起来,她已经明显地注意到了那四个男生的眼睛。这时,冯石又拿起了啤酒,缓缓地喝了一口,然后,把小小的柯罗娜酒瓶放在了桌子上。
那几个男孩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们看着他。
冯石似乎有了预感,但是,他仍然懒洋洋地靠在那儿,他看看他们,说:你们的帐我已经结了,你们要是想走,可以走了。
其中一个稍稍瘦点的男生,突然从桌上拿起那个冯石刚放下的酒瓶朝他的头砸下去。冯石侧身一躲,那瓶打在了他的肩膀上。男孩儿又举起酒瓶,再次砸他的头。这次冯石没有躲过去,只听见一声响,如同一个少女心碎那样的声音从四面的音箱里发出来。冯石就觉得头脑在那一刻突然变得特别清楚,似乎在五年级一直没有做出来的那道数学题在刹那间有些隐约的答案,而且天也亮了。
四个男孩儿一起朝冯石打过来,就好像他是一个被扔在河边洗涮的花衣裳。他们打得很迅速,积极,有着人们一眼就能看见的青春朝气。
姜青开始愣了,紧接着,她像疯狂了的女人一样,去保护冯石,她没有胆怯,冲过去夺下了那个少年手中的酒瓶。她大声地说着话,里边夹杂着英文和中文。她用中英文呼喊报警的声音很尖锐,对这几个男孩儿产生着威慑作用。尤其是她呼叫着的英语话,让几个听不懂的少年会停顿下来并发愣。
老板也叫了人冲了过来。他们拉开了少年,并报了警。
冯石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在那一刻首先想起了自己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的父亲,还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跟他认真说过话的儿子。儿子在哪儿?他在跑吗?跟自己的童年一样,在北山坡的一炮成功下边奔跑,跑得不太快,有些笨。
屋里的气息渐渐变得压抑起来,警察来到时,冯石已经没有看见那几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了。他觉得自己的手一直被紧紧抓着,手与手的体温让他感动,甚至想做爱。那是姜青的手,拉着他,一直没有放开。
在迷幻中,他出了门,周围的人都有些变形,有些像河边弯曲的老榆树。他看见了白色的车子,车门上有上帝的脸,那好像是黑色的十字架。
冯石在看见月亮那一会儿,对姜青说:刚才你喊叫的时候真美好,像个留学生的样子。
姜青没有吭气,她只是冷静地看着冯石,就像是在观察着中国跌宕起伏的股市一样。
冯石说:真的,你真的像是一个留学生了,我今天才相信你真的在国外呆过多年。原来我一直不相信。
冯石说完,故意睁大眼睛,说: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把眼睛睁得很大,你看,你看。
姜青还没有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