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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当代 2009年第1期-第71章

小说: 当代 2009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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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京城待过,就惊讶着说,公吉喇特龚吉尔是满族的姓氏,阿兰肩甲是桦树皮的意思。哎呀活尸,你,你,你肯定是在旗的,朝廷当大官的肯定有你亲戚。 

              活尸一声长叹,什么也不说。 
              人们知道了活尸是满人,又是朝廷有亲戚的人,是不宜叫活尸的,此后便叫他桦树皮。 
              来找桦树皮做活儿的有平民百姓,也有富豪,平民较少,富豪较多。原是富豪家里边的东西都值钱,当放金贵的匣子里。富豪们送礼也讲究用匣子。距这里几百里的哈尔滨有家元泰果子,是哈尔滨财东们送礼最喜欢的东西,用的果匣子都是桦树皮做的。哈尔滨的秦庄酱菜的酱菜匣子也是桦树皮做的,秦庄酱菜是贡品,进了京城,朝廷是要过目的。 

              桦树皮给别人做匣子,一般不论价儿,凭赏,这比讨价还价还要赚钱。凡来订做匣子的,如果满意。多少银子都认掏。这年夏天,香木镇西的香木河发了大水,淹了香木镇的石板路。香木镇的石板路通官道,官道通奉天,也通京城。河发了大水,来这香木镇的人便少了,生意就显得冷清。这天一个人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溅着石板路的雨水停在了桦树皮匣子铺的门前。一般谈生意,桦树皮是不进屋的,见这骑枣红马的人来头不简单,就将这人请进铺子里。这人看不出年龄,唇上有一抹很齐整的胡子,面皮儿却很嫩。他穿着鹿皮裤子,鹿皮鞋,腰间扎着虎尾巴腰带,上身穿着杭缎马褂,头戴一顶藤须子编的遮阳帽,嘴里还叼着一柞长的银烟袋。 

              桦树皮急忙哈腰,问道,这位爷想要什么匣子? 
              来者坐下,将银烟袋握在手里,说道,给我做两只暗匣子,明处放人参,暗处放大烟膏子。收多少钱手工,说个数儿就行。不过我不能来取货,你得给我送到山上去…… 

              桦树皮已经知道来者是山上的胡子,就用黑话问,这位爷在哪个筏子?山上的公蝶还是母蝶? 
              来者说,你不用跟我说黑话。我跟你实说,我是山上槽子沟的军师,我叫梁厚哲,也叫铁嘴梁。最近绿营军要到山上清理胡子,可能先要朝我们开刀。护国军的军长是北辰大帅,这家伙不认钱,只认大烟膏子。但下山以后,有两股绺子跟我们过不去,我们用你这匣子,就过关了。 

              桦树皮说,明白了。早知道梁军师的大名,你们大当家的梁载江对香木镇不薄,没到这里劫过财物,绑过肉票。就凭这个,我桦树皮也得为大当家的效劳。 

              梁厚哲说,大当家的是我二叔,对香木镇不薄是有道理的。当年我二叔领我上山立竿子,路过香木镇,那时候我们手里没有一块大洋,就在这儿讨吃的。我们吃过香木镇的黏糕、煎饼,还有狍子肉包子,你说我们爷儿俩能忘记这个恩情吗。 

              桦树皮说,啥也别说了,就当是家里人。啥时候要这匣子,我就啥时候给你们送到山上去,保准这暗匣子做得奇绝,让您和大当家的满意。 
              梁厚哲说,那就五天以后吧。 
              梁厚哲走了,桦树皮不敢耽搁,就从炕上拽出几块梨木板子,黑天白日地做细活儿,四天头上,两个暗匣子就做好了。桦树皮怕匣子生虫子,又用野猪油炸红山椒,给这匣子刷了色。 

              桦树皮做完匣子,又歇上一天。这时后鞧悄悄地摸到他的屋里,小声问,前几天的来者可是山上的梁军师?这小子不太仁义,不如他二叔。你可对他加点小心。 

              桦树皮说,我一个匣子匠,有啥担心的,我给他做的两只匣子,也没要钱。 
              后鞧问,这梁军师要暗匣子干啥用? 
              桦树皮说,这你就别多嘴了。他干啥用是人家的事儿,咱要是多嘴多舌,那才叫惹是生非。 
              后鞧说,你这俩匣子做的可够精致的了。 
              桦树皮说,山上的梁大当家的这些年也没祸害咱们香木镇,我这两只匣子就算是咱们香木镇给他的贡品了。 
              后鞧说,那是,那是。不过你得让他帮你报个仇。这对山上的绺子们来说是小事儿,对你来说可是大事儿。 
              桦树皮问,啥仇,我桦树皮一辈子没仇人。 
              后鞧说,咋没仇人,你家嫂子小刺梅果儿让谁祸害了。 
              桦树皮说,窦守德已经离开香木镇六七年了。上哪儿找他去。再说女人跟上了别的男人,那是她中了邪。我总觉得窦守德能勾女人是他的本事,你没看好自己的女人,那是你没本事。我也不佩服小刺梅果儿,要是跟人家好,就投奔人家去,干啥到山坡上吊死了呢。 

              后鞧说,我知道了窦守德的下落。江北七十里有个三岔河集镇,窦守德在镇上的邱家皮货行做事,是账房先生。你要是请山上的绺子去三岔河杀了窦守德,这香木镇的人都会说你的好儿,香木镇的老爷们儿将来也会把你供起来。桦树皮,这可是个好机会。 

              桦树皮说,到山上以后再说。 
              第二天,桦树皮套了一挂二马篷车,装上做好的暗匣子,出了香木镇的东出口,拐过山道,进了山上的壕沟。壕沟向东再走三十里,就是槽子沟了。走出十几里,壕沟突然出现了横七竖八的树根子,桦树皮下车一看,便知道是绺子们干的,便喊着黑话,山上沟,九十九,横是木头,竖也是木头。哪是梢儿,哪是头儿…… 

              一棵大树的背后出来两个背着月牙大刀的汉子。一个汉子问,你可是香木镇的匣子匠? 
              桦树皮说,正是。 
              另一个汉子问,是梁军师让你上山来的? 
              桦树皮说,不是。我是过槽子沟下平村道,去三桥集镇办货。 
              一个汉子便抽出了月牙大刀,说道,别撒谎了。 
              桦树皮问,你们可是梁大当家的人? 
              另一个汉子说,我们都是梁大当家的人。我们奉大当家之命接你来的。 
              桦树皮想了想,说,我上山,得和梁军师和梁大当家的见一面。 
              一个汉子说,放心,到了山上就见到军师了,大当家的也会和你见面的。 
              桦树皮说,那我就等大当家的跟我见面后再把匣子给他。 
              另一个汉子举起月牙大刀,说,大哥,你可熟悉上山的路? 
              桦树皮说,没去过梁大当家的山头儿。 
              那汉子问,梁军师说,没说在山口接你。 
              桦树皮说,你们不是来了吗。 
              两个汉子小声说了些什么,桦树皮觉得不对劲儿,趁他们不注意,转了车辕子就往山下逃。 
              第二天中午,梁厚哲又骑着枣红马来到了香木镇。他走进桦树皮的匣子铺,脸色很不好看,说道,你咋没给我送去? 
              桦树皮说,我昨天真的给您送去了,在山里的壕沟,险些没丧了命。有两个别着月牙大刀的汉子把我的匣子劫了,我桦树皮一辈子没撒过谎,这两个人都长得很膀,身后背的月牙大刀锃亮。他们不像你派出去接我的人,还劫了匣子。 

              梁厚哲说道,我不怪你,今天我亲自来接你。 
              桦树皮说,下山是逃下来的,匣子坏了,得重做。 
              梁厚哲说,那好,三天之后我和我二叔一块儿来。 
              梁厚哲走后,后鞧又来了。他对桦树皮说,我总觉得你要出事儿,对付山上的绺子,只好逃了。 
              桦树皮说,我怎么能逃。我十六岁就来香木镇,在这儿我过得不富,但也不穷。我不愿离开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生意好做,而是我舍不得你们这些梆子会的老哥们儿啊。 

              后鞧说,一会儿开个梆子会,让老哥儿几个给你出出主意吧。 
              下半晌,天晴了,日头也热了,地上冒着热气。满街筒子开始响起了梆子。这次梆子会是在桦树皮的铺子里开的。其实这些日子,桦树皮的铺子发生了什么,梆子会的老哥们儿也都知道了。粉子先说,依我看,来的这个梁军师并不是山上的人,我总看他的面相像军人。会不会是护国军的人? 

              卖杂粮的吊眼梢子说,一定是北辰大帅派过来的,在打探去槽子沟的线路。 
              后鞧问,那半路咋会出现两个刀客? 
              粉子说,这刀客也是护国军的人。他们在摆放树根子的地方其实就已经迷了路。 
              桦树皮说,想起来了,他们还问我去没去过大当家的山头。看来粉子说对了。 
              后鞧说,既然你已经和绿营军的人见面了。为了灭你的口,他们肯定还会来找你。 
              桦树皮说,那我该咋办。 
              粉子说,躲出去。西走五十里就不是北辰大帅的地界儿了。 
              桦树皮说,我倒想去一个地方,更安全。 
              后鞧说,啥地方。 
              桦树皮说,江北三岔河集镇,邱家皮货行。窦守德在那儿当账房,他应该能帮我一把,他和我老婆在私塾学堂里那啥了我都没追究。 
              粉子说,还别说,窦守德还真能帮你。 
              香木镇梆子会没有自开。他们估算的事情很准确。护国军最终没有上山去围剿槽子沟,这个无能的北辰大帅后来被调防去了墨尔根(齐齐哈尔)。 
              北辰大帅的护国军撤防了,桦树皮也没回来。有一天,他鼻青脸肿地被一挂二马篷车拉了回来,一下车,就被后鞧发现了。后鞧就问,桦树皮,你咋的了?被绿营军抓起来了? 

              桦树皮是不撒谎的,说道,在邱家皮货行,让窦守德给我揍了。窦守德现在的老婆是邱掌柜的老闺女,有一天窦守德到山上买雪貂皮,我就把他的媳妇给睡了。我在睡窦守德媳妇的时候,从来没有那么舒坦过。我一直把这女子当成小刺梅果儿。这娘们儿有点傻,我回香木镇,走到半道儿,她追上我了,要跟我到这儿来过日子,窦守德就把我揍了一顿,把她的媳妇领回去了。临分手的时候,窦守德还和我抱拳,说道,大哥,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就这么回事儿。 

              后鞧拍着桦树皮的肩膀说,我的哥,你做的很对呀,你是为咱们香木镇的老爷们儿们出了口气啊。 
              桦树皮回到了香木镇,又开始了他的新生活。这天,从香木镇的东头奔过来两匹青鬃马。马背上坐着一老一少,他们一进香木镇就打听桦树皮的匣子铺。香木镇人的眼睛不揉沙子,能断定出这一老一少不是坏人。到了铺子前,一老一少下了马,老的冲桦树皮抱拳说道,桦树皮大哥,你救了我们山上的人。北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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