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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蒋光慈文集-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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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的摆布处女元贞的失去她不禁哭起来了。她想道,她没曾将自己的处女的元贞交给柳遇秋,她的爱人,也没曾交给李尚志,她的朋友,更没曾交给陈洪运,那个曾搭救过她的人,而今却交给了这个一面不识的钱培生,买办的儿子,为她所要打倒的敌人天哪,这是一件怎样可耻的事呵!现在和她并头躺着的,不是柳遇秋,不是李尚志,不是什么爱人和朋友,而是她的敌人,买办的儿子天哪,这是怎样大的错误!曼英而今竟失身于她的敌人了!
  曼英伸一伸腰,想爬起来将钱培生痛打一顿,但是浑身软麻,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似乎在她的生理上起了一种什么变化她更加哭得利害了。哭声打断了钱培生的蜜梦,他揉一揉眼睛醒来了。他见着曼英伏枕哭泣,即刻将她搂着,懒洋洋地,略带一点惊异的口气,说道:
  “亲爱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心呢?你有什么心事吗?我钱培生是不会辜负人的,请你相信我”
  曼英不理他,仍继续哭泣着。
  “请你别要再哭了罢,我的亲爱的!”钱培生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摸着她的乳房,这时她觉得他的手好象利刃一般刺在她的身上。“你有什么困难吗?你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女学生?我的亲爱的,请你告诉我”
  曼英仍是不理他。忽然她想道,“我老是这样哭着干吗呢?我既然失手了一著,难道要在敌人面前示弱吗?况且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错,我的处女的元贞是被他破坏了,但是这并不能在实质上将我改变,我王曼英依旧地是王曼英这样伤心干吗呢?不,现在我应当取攻势,我应当变被动而为主动”曼英想到此地,忽然翻过脸大笑起来,这弄得钱培生莫明其妙,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后来他低声地,略带一点怯意地问着说。
  “哈哈!”曼英伸出赤裸的玉臂将钱培生的头抱起来了。
  “我的乖乖,你不懂得这是一回什么事吗?你是一个买办的儿子,生着外国的脑筋,是不会懂得的呵!我问你,昨夜你吃饱了吗?哎哟,我的小乖乖,我的小买办的儿子”
  曼英开始摩弄着钱培生的身体,这种行为就象一个男子对待女子一样。从前她并不知道男子的身体,现在她是为着性欲的火所燃烧着了她不问钱培生有没有精力了,只热烈地向他要求着,将钱培生弄得如驯羊一般,任着她如何摆布。如果从前钱培生是享受着曼英所给他的快乐,那末现在曼英可就是一个主动者了。钱培生的面孔并不恶,曼英想道,她又何妨尽量地消受他的肉体呢?
  两人起了床之后,曼英稍微梳洗了一下。在钱培生的眼光中,曼英的姿态比昨夜在灯光之下所见着的更要美丽,更要丰韵了。他觉得这个女子有一种什么魔力,这魔力已经把他暗暗地降服着了,从今后他将永远地离不开她。早点过后,曼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说道:
  “阿钱,我老实地告诉你,我现在没有钱用了。你身边有多少钱?我来看看”
  曼英说着便立起身来走至钱培生的面前,开始摸他身上的荷包。
  “请你不要这样小气。”他很大方地说道,“从今后你还怕没有钱用吗?现在我身边还有三十块钱,请拿去用但是明天晚上我们能够不能够会面呢?”钱培生的模样生怕曼英说出一个“不”字来。曼英觉察到这个,便扯着谎道:
  “我是一个女学生呵,我还是要念书的,能够同你天天地白相吗?昨夜不过是偶尔的事情”
  “但是究竟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会面呢?我可以到你的学校里看你吗?”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曼英很庄重地说道:“好罢,在本星期六晚上,也许”
  “在什么地方呢?”钱培生迫不及待地这样问。
  “随便你还在此处好吗?”
  “好极了!”钱培生几乎喜欢得跳起来了。
  在分别的时候,曼英拍一拍钱培生的头,笑着说道:
  “我的乖乖!请你别要忘记了。如果你忘记了的话,那我可要喊一千声‘打倒买办阶级,打倒买办阶级的儿子’”五“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下了水了,便不如在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这是一般人的思想。曼英是一个做性的人,当然更要照着这种思想做去了。于是从这一夜起,她便开始了别一种生活,别一种为她从前所梦想也梦想不到的生活。也许这种生活,如现在这个小阿莲所想,是最下贱的,最可耻的生活,然而曼英那时决没想到这一层,而且那时她还欢欣着她找到向人们报复的工具了。如果从前她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肉体美的权威,她只以为女子应当如男子一样,应将自己的意志,学问,事业来胜人,而不应以自己的美貌来炫耀那末曼英现在便感觉到了,男子所要求于女子的,并不在于什么意志,学问和事业,而所要求的只不过是女子的肉体的美而已。曼英觉悟到这一层,便利用这个做为自己的工具。曼英想道,什么工具都可以利用,只要这工具是有效验的;如果她的肉体具有征服人的权威,那她又为什么不利用呢?是的,那是一定要利用的;!
  钱培生是为曼英所征服了。从那一夜起,他和曼英便时常地会遇着,而且每一次曼英都要捉弄他,如果他有点反抗和苦恼的表示,那末曼英便担出雪嫩的双乳给他看,便给鲜红的口唇给他尝接着他的反抗和苦恼便即刻消逝了。他称呼曼英为妈妈,为亲姐姐,为活神仙,一切统统都可以,但是这雪嫩的双乳,这鲜红的口唇,这那是不可以失去的呵!于是钱培生成了曼英的驯羊,成了曼英的奴隶,曼英变成了主动的主人了。
  但是,曼英能以钱培生一个人为满足吗?曼英征服了一个人之后,便不想再征服别人吗?不,敌人是这样地多,曼英绝对不会就以此为满足的,她的任务还大着呵!既然下了水了,便不如在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于是曼英便决定去找第二个钱培生,第三个钱培生,以至于无数万的钱培生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是钱培生,是曼英的敌人就得了!从前曼英没有用刀枪的力量将敌人剿灭,现在曼英可以利用自己的肉体的美来将敌人捉弄。唉,如果曼英生得还美丽些!如果曼英能压倒全上海的漂亮的女人!曼英不禁者是这样地幻想着。
  在数月的放荡的生活中,曼英到底捉弄了许多人,曼英现在模糊地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她很记得那三次,那特别的三次第一次,那是在黄浦滩的公园里。午后的辰光。昨夜曼英又狠狠地捉弄了钱培生一次,弄得把自己的精神也太过于疲倦了,今天她来到公园里想吹一吹江风,呼吸一呼吸花木的空气。她坐在濒着江的椅子上,没有兴趣再注意到园中的游人,只默默地眺望着那江中船舶的来往。这时她什么也没想到,脑海中只是盛着空虚而已。温和而不寒冽的江风吹得她很愉快。她的头发有点散乱,然而这散乱,在游人的眼光里,更显出那种女学生的一种特有的风韵。已经有很多的多情的游人向她打无线电,然而她因为没注意,所以也就没接受。这时她什么都不需要,让鬼把这些游人,这些浑帐的东西拿去!
  忽然,一个西装少年向曼英并排地坐下了。曼英没有睬他。那位少年始而象煞有介事的模样向江中望着,似乎并没注意到曼英的存在。忽然曼英听见他哼出两句诗来,满怀愁绪涌如没,愿借江风一阵吹。
  不禁要笑出声来。我的天哪,她想道,这倒是什么诗呵!这位诗人该是怎样地多才呵!居然不知羞地将这两句佳(?)句念将出来,念给曼英听这真是大肉麻了。曼英斜眼将他瞟了一下,见他穿得那般漂亮,面孔也生得不差,但是却吟出这般好诗来,真是要令曼英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叹了!那位少年原想借此以表示自己的风雅,却不料反引起了曼英的讥笑。
  “你先生真是风雅的人呢,”曼英先开口向他说道,“你大约是诗人罢?是不是?”
  “不敢,不敢,”他很高兴地扭过脸来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偶尔吟两句诗罢了,见笑,见笑。敢问女士是在什么学校里读书?贵姓?”
  “你先生没有知道的必要。”曼英微笑着说,一面暗想道,这一条小鱼儿还可爱,为什么不将他钓上钩呢?
  于是,那结果是很显然的:开旅馆曼英和我们的风雅诗人最后是进了东亚旅馆的门了。虽然是白天,然而上海的事情这是司空见惯的,谁个也不来问你一声,谁个也不来干涉你。
  曼英还记得,在未上床之前,那位可怜的诗人是怎样地向她哀求,怎样地在她的面前跪下来她开始嘲弄他,教训他。她说,他自命为诗人,其实他的诗比屁还要臭;他自做风雅,其实他俗恶得令人难以下饭。她说,目下的诗人太多了,你也是诗人,我也是诗人,其实他们都是在放屁,或者可以说比放屁还不如只有那反抗社会的拜伦和海涅才是诗人,才是真正的天才,只有那浪漫的李白才可以说是风雅喂!目下的诗人只可以为他们舐屁股,或者为他们舐屁股都没有资格!曼英这样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篇,简直把我们的这位多才的诗人弄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表示才好。他不再向曼英哀求了,也不再兴奋了,只瞪着眼坐在床上不动。后来曼英笑着把他推倒在床上,急忙地将他的衣扣解开,就好象她要强奸他也似的他没有抵抗,任着曼英的摆布。如果先前他向曼英哀求,那末现在曼英是在强迫他了。
  从此以后,这位少年便和曼英发生了经常的关系。如果钱培生被曼英所捆束住了,是因为他为曼英的雪嫩的双乳,鲜红的口唇所迷惑住了,则这位少年,他的名字叫周诗逸,为曼英所征服了的原故,除以上而外,那还因为他暗自想道,他或者遇着了一位奇女子了,或者这位奇女子就是什么红拂,什么卓文君,什么蔡文姬的化身他无论如何不可以将她失去的。曼英的学问比他强,曼英对于文学的言论更足使他惊佩,无怪乎他要以为曼英是一个很神圣的女子了。
  第二次,那是在大世界里。她通常或是在京剧场里听京剧,或是在鼓书场里听那北方姑娘的大鼓书,其它什么滩簧场,杂耍场她从未在那里坐过,觉得那里俗恶而讨厌。这一晚不知为什么,她走进昆剧场里听昆剧。她觉得那歌声是很委婉悠扬的,然而那太是中国式的,萎弱不强的了。
  她坐着静听下去后来,她听见右首有什么说话的声音,便扭过头来,看是怎么一回事。就在这个当儿,她看见有一个四十岁左右,蓄着八字须,象一个政客模样的人,睁着两个闪烁的饿眼向她盯着,似乎要将她吃了也似的。曼英已经有了很多的经验,便即刻察觉到那人的意思,向他很妩媚地微笑了一笑。这一微笑便将那人喜欢得即刻把胡子翘起来了。曼英见着这种光景,不禁暗自好笑。今晚又捉住了一个小鸟儿了,她想。她低着头立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她觉着那人也随身跟来了。她不即刻去睬他,还是走着自己的路,可是她听见一种低低的,颤动的声音了:
  “姑娘,你到哪里去?”
  “回家去。”曼英回过脸来,很随便地笑着说。
  “我也可以去吗?”那人颤动地问,如在受着拷刑也似的。
  曼英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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