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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永不瞑目-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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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我可以照顾她,她于吗拿这个威胁我,她生病又不是我造成的!”
  欧阳天一巴掌把肖童打了一个趔趄,骂道:“你他妈这是跟谁说话呢!她肚子里的
孩子不是你弄的是谁弄的!”
  这一巴掌把肖童打醒了,这一句话说得他目瞪口呆,心里一下子乱了方寸。欧阳天
指着他的鼻子,说:“要么,你有本事劝她把孩子打了去。要么你好好伺候她,让她高
高兴兴地替你把孩子生下来。这一段你再欺负她,小心我抽你!你也是快当爸爸的人了,
你连自个儿的女人都不知道心疼你还懂点人事不懂!”
  肖童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迈着沉重而又混乱的步子回到楼上的。欧阳兰兰知道他回来
了,没有理他,继续趴在床上抽泣。他嗫嚅着凑近她,说:“你怎么不早说……”只说
了这一句便又无话。他的心情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坏到了极点。他想也许他和欧阳兰兰
之间真有一种逃不开的孽缘,他历尽艰辛吃尽苦头一心想逃离开去,结果阴差阳错反倒
越陷越深,他绝望地想这一下他该怎么向庆春解释,怎么向她交待啊!
  欧阳兰兰哭着扑到他的怀里,他不由得不抱着她用抚摸来表示安慰。她的眼泪弄湿
了他的脸,他躲避不开顷刻被弄得一塌糊涂。她说我爱你肖童,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
子。刚才我是逗你呢,真的我怀了你的孩子我特别高兴。
  肖童浑身不自在地搂着她,他说:“可是,可是,现在咱们的处境,还不方便要孩
子,咱们还是先把这孩子打了吧,以后,以后,以后再……,反正咱们都还年轻。”
  欧阳兰兰惊讶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和我爸一样,非要把他打了?这是你的孩子,
你知道吗?是你的!难道你一点不想要他吗?打了他你不心疼吗?”
  肖童说:“真的兰兰,我这是为了你,也为了,为了大家。现在大家不是都在逃命
吗。在这儿也不可能住太久,以后上哪儿去谁也不清楚,这到处流浪的生活不可能拖累
着一个孩子。”
  欧阳兰兰盯问着他:“你究竟是怕什么?你是怕拖累你还是怕拖累我?我真心爱你
所以才要把他生下来。你非让我打了去是不是想将来甩了我更方便?”
  肖童说:“不是。”
  “没关系,如果将来你甩了我,你另有所爱,这孩子我就自己养着,他也算咱俩的
一个见证。就让他当这种有娘没爹的私生子吧,反正我是不怕难为情。孩子将来没准还
因为这个更出息了呢!”
  肖童没了话,他知道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他命中注定要彼这个女人死死拖住。他隐
隐觉得,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个希望,那个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幻想,那种信心,开
始在自己心里,真正地消亡。
  从这一天开始他似乎在精神上失去了支撑。像一个没有信念的人那样陷入一种浑浑
噩噩的境况。大家虽然没人不希望欧阳兰兰把孩子打了去,但谁都明白凭欧阳兰兰的个
性要说服她是痴心妄想。所有人于是都对她表现出百倍的关爱,呵护有加。所有人都把
祝贺和忌妒的目光投在肖童的身上,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中最幸福最走运的人,仿佛他奔
前跑后为照顾兰兰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自己。
  似乎只有建军看出他时常的发呆和语无伦次。他不知出于什么用心破天荒地主动找
肖童说话。那天他们俩坐在院子里的墙根下晒太阳,听着钟老板小女儿的录音机里放送
着一支未曾听过的流行歌曲,那歌子从容自信地唱着一段优美无比的男女爱情,那爱情
的优美就在于它的朴素和简单,简单得只是一个少年天真的心情——“……我能想起的
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到老……”这一句歌词竟把肖童唱得肝肠寸断,热泪横
流。建军问,你哭什么?想什么哪?他不说话,擦去眼泪,自己也不明白怎么这样脆弱。
  建军又搭讪地问:“那玩意儿,你现在还吸吗?”
  肖童说:“不吸了。”
  建军说:“好样儿的,是不是连味儿都想不起来了?”
  肖童低着头,像是躲避着高原上刺目的日照,他没有回答。
  建军挑唆地笑着:“真不吸啦?”
  肖童说:“真不吸了。”沉默了半天,他看了他一眼,问:“你有吗?”
  建军把一件东西扔在他的怀里,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肖童看怀里那东西,在
阳光的直射下发出令人炫目的聚光。当那光芒移去的时候,他看见的竟是那个熟悉的金
灿灿的烟盒。
  那天晚上他听见欧阳兰兰在楼下和建军大吵大闹,痛骂建军杀人不见血没安好心。
建军偶尔冷冷地解释说这是他自己非要不可,他现在是父以子贵牛屄大了我怎么敢不给。
但他的声音一再被欧阳兰兰的歇斯底里的叫骂和威胁压住,间或传来老黄息事宁人的劝
解。肖童独自在楼上枯坐,面对着油灯慢慢吸完了一支海洛因。他的泪水无知无觉地滚
落下来。他这时谁也不恨,只恨自己。他的堕落,失败和幻灭,都是自找的,都是因为
自己的脆弱和无常。他白天的盼,夜里的梦,一点一点远远地离了他。他也不去追了,
因为他累了。他一动都不想动,麻木地听着欧阳兰兰在楼下尖厉的叫声:
  “建军,你毁他就是毁我,早晚我会让你后悔的!现在你别美,等咱们出去了再
说!”

四十四
  一连很多天,肖童都赖在床上昏昏沉沉,常常一整天一整天地处在一种半睡半醒的
状态中,但夜里又顽固地失眠。他面色苍白。动作迟缓,对包括吃饭在内的每天必须的
生存活动都变得无所谓,连春节那天他都没有下楼和他们一起吃饭,只是到了半夜才爬
起来吃了一些冰冷的残汤剩菜。但是他对毒品的依赖,则无论是精神上还是数量上,都
表现出越来越明目张胆的贪婪。
  他和欧阳兰兰照例争争吵吵,比过去更加易怒易躁,争吵时一句也不相让。除非在
那小金盒里为数不多的烟吸完了,他缠着欧阳兰兰要烟的时候,才会做出一副万般温存
东西文化及其哲学梁漱溟著。认为文化是人类意欲的产,低声下气的嘴脸。欧阳兰兰每
一次给他一根,多了不给。那一根根混合着海洛因的粗大的纸烟,就成了欧阳兰兰不战
而胜的武器,成了调整双方关系的一个法宝。
  这一天上午,欧阳兰兰把他从被窝里拉起来,让他马上起床。她在他耳边大声说:
“我们要出发了,到拉萨去!”
  肖童毫无兴趣地翻个身又躺下,嘟哝着说:“我不去,我要睡觉。”他自然没忘了
说:“你把烟给我留下,你们去多久?”
  欧阳兰兰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把一切摆在外面的用品,包括她在这里集市上买
来的玩意儿,一古脑地塞进包里。她说:“你要不起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吧,你就死在
这里吧。我们要走了,要离开西藏了。”
  肖童像弹簧一样坐起身子,似乎一下子恢复了以往敏捷的反应。他的声音颤抖着问:
“咱们要走吗?”
  欧阳兰兰直起腰,喝问:“你到底起不起?”
  肖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生怕自己被丢下似地忙乱地收拾着东西。他的脑海里刹那
间闪现的,不是拉萨而是北京,但稍纵即逝。在那一秒钟内他几乎感觉马上就要回到自
己的家了。
  他们下了楼,欧阳兰兰果然没有虚言,欧阳天和老黄。建军他们都行装齐备地在院
子里和钟老板的老婆孩子告别。钟老板本人则把那辆越野吉普车擦得程亮,并且跳上车
把引擎发动起来。那一下一下像脉冲一样轰鸣的油门声,穿过高高的石墙,几乎响彻整
个儿荒原。
  欧阳兰兰被优待地安排坐在车子前边,肖童和其余三人一起挤在后座上,离开了村
子。他们沿着一个多月前来到这里时早已被风卷走的轮迹,穿过了干枯的河流和狂风大
作的山口,进入了一片荒无人迹的不毛之地。车行很久才会偶尔看到远处一个黑色的牛
毛帐篷和一片土林地貌的遗址废墟。没有牛羊,也没有一个人,以及一棵植物,汽车把
荒原的苍凉和悲壮,渐次抛向身后。肖童在后座上和他们挤着,颠簸一路,他和欧阳兰
兰几次停车呕吐。欧阳兰兰吐的是早上吃的饭,他肚子空空吐的是胃里的苦水。
  他们终于回到拉萨。
  他们在拉萨住了两天,除了大昭寺和八角街之外,哪里都没去,第三天上午便乘飞
机去了成都。在飞机的轮子振动着离开贡嘎机场黑色的跑道时,肖童的心却仿佛怦地一
声落了地,心里欢呼般地念了一声:“唵、嘛、呢、叭、咪、哞!”他以前差点以为会
死在西藏这块高原极地呢。
  在成都下了飞机他们没有停留,匆匆赶往火车站,他们几乎是盲目地买了车票登上
一列火车,半路上又不断换乘着车次和路线。但方向并不盲目。他们一直是朝着南方,
朝着广东的方向,辗转而来。肖童到后来已经记不清他们换了多少次车,在铁路上颠簸
了多少昼夜。长期的旅途劳顿使他食欲不振,精神疲倦,昼眠夜醒,晨昏错乱。每天就
靠躲在列车上的厕所里吸毒维持体力。在不知多少大以后,他们终于不再换车前行了。
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海边。
  他们在广东沿海的一个小镇上下了火车,又搭了一辆拉沙子的卡车,沿着海边崎岖
起伏的丘陵继续走了好几个小时。肖童坐在沙子上,他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往人烟稠密的
城镇走,前方的路越来越荒僻,他们渐渐地走进了丘陵的深处。但他心里却萌发出一股
活力和生机,因为在高原幽闭了那么多天之后,他终于看到了蔚蓝的大海,看到了成片
的绿荫,嗅到了南方早春的湿气和暖意。这满目的绿色和海的涛声再一次使他鼓足了勇
气,信心陡起。他想,这回只要安顿下来,他一定再把毒给戒了,他一定要像过去那样
健康地,生气勃勃地回到北京去。他一定要把大学的课程坚持读完,然后出国留学。然
后学成归来,然后成为那些大企业大公司都求之若渴的人才,然后平起平坐地和他所爱
的人相爱!
  他们在天黑时来到一个看上去很穷的小村子。这里山环水抱,风景很美,但交通不
便,四周没有大的集镇,村民的房子都比较破旧,村里的街上,也只能看到两个点着灯
泡敞着门做生意的商店,和一家门前污水横流的饭馆。他们在村头下了车,用钱谢了司
机。步行穿过这个只有一条街的村子,来到村子的末梢。丛林掩映之下,在村边上竟奇
奇怪怪地露出一间小小的工厂,工厂的小院里赫然停着一辆全新的子弹头面包车,和一
辆半新的广州“标致”,加上三两间厂房和一支细细的烟囱,给这个还残留着些原始蒙
昧痕迹的村落,多少带来一点现代文明的气息。
  厂房的外表显得有些破败,但烟囱里却升浮着袅袅青烟。院子的墙根下,长了一些
自开自谢的闲花野草,早被青烟落下的尘埃熏染得枝叶枯黄无精打采,剩下一点勉强的
残红,虚应着春天的气氛。墙外几株南方的矮树,也是枝杠开裂,萎靡不振,一副苟延
残喘的败相,而院子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的“新田化工制剂厂”的字样,似乎解释了一切。
这厂子的一位厂主模样的中年男人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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