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期刊杂志电子书 > 长江文艺 2006年第05期 >

第11章

长江文艺 2006年第05期-第11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6年第0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姑娘私下里就这个问题议论过,但以她们有限的思想深度,还想不出这种不同在哪里。
  无论怎样,她们怀着一种挑剔而敬畏的心情,有些讨好又有些矜持地对待这位新来的姐妹。她们欣赏又嫉妒她的沉静,她的美丽,她的时时散发出来一点点不多不少的忧伤。
  老男人已经消失了。姑娘们开始在发廊里走动。兰兰说,以前没见过这个老男人,看来不像是附近的居民。的确,附近居住的男人们,没几个没在舞水街上无所事事地走过。这条街就像一只光彩照人而又俗气逼人的花花孔雀,好男人赖男人都会怀着各自不同的想法,在这条街上人模狗样地走来走去。走完这条千米小街,他们至少会看到五十个像她们一样早早就光出大腿的青春女孩。青春怎么着都是好的,无敌的,即使俗气。
  不过,看起来这男人是有些味道的。也许吧,看他的穿着,挺体面。姑娘们评价了几句,发现芙蓉还在想事情,就一左一右站到她跟前,逼她发表看法。
  芙蓉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说,这男人挺儒雅,也许是新搬来的。
  芙蓉仅用了儒雅这一个词,就把另两位姑娘比下去了。她们互相看了看,觉得芙蓉这个词用得很让她们佩服。舞水街上的小姐们,大概还没人会用儒雅这样的词。
  没事干,就打赌吧,赌他是新搬来的,还是偶然路过。兰兰提议。
  新搬来的,芙蓉说,声音懒散而又坚决。
  偶然路过,欢欢说,舞水街附近不会住这样儒雅的男人。
  兰兰不知道她该选择哪一个。这种赌很无聊,是为了打发时间。她们经常做这种游戏,有时赌走进发廊的男人有没有情人,有时赌他来了一次还会不会再来,然后,使出一些手段验证对错,错的一方去舞水街上的小市场买零食。当然,她们的赌有时有结果,有时根本没结果,也就消磨时间而已。
  阳光慢慢暗淡了,姑娘们到附近一家拉面馆买了三碗拉面,坐在发廊里说笑着吃完,然后打开贴满了粉红锡纸的日光灯,开始补妆,嗑瓜子,发短信,带着进来的男人去里屋,或站在门外瞟经过的男人。
  这样的生活,芙蓉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打烊之后,芙蓉向另两位姑娘道别时,她们再次提起那个老男人,说,你要是输了,得请我们去吃麻辣鸡。
  
  2 
  
  其实这个老男人并不太显老。也许是因为他光鲜而考究的衣服和鞋子,也许是因为他保养得很好的身材,他看起来并不像实际年龄那么老。
  发廊里的姑娘们是在第三天又一次看见老男人的。仍然是午后,三点左右,似乎刚刚经过了一段午睡,他看起来气定神闲,无事可做,专门到街上走走的样子。他的出现,几乎已经验证了芙蓉的正确,这么气定神闲地在舞水街上走,而且是第二次,一般不会是偶然路过的。家家悦超市附近建起了一个新的住宅小区,名叫春都花园,几幢小高层漂漂亮亮的,另外几幢也正在建设之中,姑娘们时常站在发廊门口看那些高高的吊车,看半天,羡慕而又无望地叹口气,回到屋里,继续嗑瓜子,等客人。
  就是说,这个男人有可能是刚刚搬到春都花园的,一个有钱阶层。他慢慢地走着,看着舞水街上的人和车,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芙蓉把椅子搬到门口,眯着眼睛晒太阳,晒着晒着,转头冲屋里的另两个姑娘笑着说,他来了。
  芙蓉说完他来了之后,并没起身,而是把脸转回去,微笑着看这个男人,看他一路走在芙蓉树下,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和身上不停地移动。老男人很敏感,他尽管在看着大街,还是感觉到了芙蓉直视的目光。他离她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不可能一直把脸偏向大街,于是他看了芙蓉一眼。芙蓉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说,你的头发长了,我给你理理吧。
  说完这句话,芙蓉就径直走回了发廊,边走边说,帮我把椅子搬回来吧。
  发廊里的两个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芙蓉的干脆利落,她们简直不能相信,那个老男人就这样被芙蓉请进了门。而事实就是这样,老男人站在发廊外面,最初似乎没反应过来,半分钟后,乖乖地拎起椅子走进了发廊。
  两个姑娘不知道芙蓉想干什么,她真想给这个老男人理发么?要知道,她们已经很久不给人理发了,她们的主要工作是给男人洗头、按摩,或让男人摸。而芙蓉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她站在一个理发台前等着男人自动坐下,然后倒上洗发液,手法娴熟地给他洗头,然后冲洗,再回来坐下,拿起剪刀和梳子。男人的碎头发欢快地落在肩上、后背上,然后滑到地上,像一些轻轻飞舞的羽毛。
  芙蓉看起来很安静,她什么都不想。她的肚腹跟这个男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半个拳头的距离,她拿捏得自然而准确,既不远又不近,很让另两个姑娘不解。她们已经习惯了把柔软的肚腹贴到男人的后背上,把手放到男人的肩膀上,在镜子里用目光挑逗男人。可是芙蓉没有,她看着男人的头发,低下头看,或者在镜子里看。两个姑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开始跟老男人说话,问,你不是舞水街上的吧?老男人说,以前不是,现在是了。果然是刚搬来的,那你是住在春都花园?是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两个姑娘看看芙蓉,说,呶,给你理发的这姑娘猜到的。
  老男人就在镜子里看了芙蓉一眼,芙蓉依旧不声不响,白皙的手指运剪如飞,腕上的一只白金手链晃来晃去。男人觉得这女子很特别,她很沉静,不像其他两位姑娘眼神那么轻佻,就连腕上戴着的链子都与众不同,别人都把指环戴在手指上,而她把指环套在一条彩色的丝线腕链上,看起来别致而有韵味。
  两个姑娘不知道,芙蓉正在看男人的头发和耳朵,他的头发跟张大江的头发一样,很绵密,只不过张大江的头发很黑,而这个男人的头发黑色中夹杂着一些黄白色,他比张大江老;他们的耳朵长得也一样,耳垂很饱满,弧度圆润。甚至他的肩,都跟张大江一模一样,只不过比张大江看起来瘦些而已。这时两个姑娘开始嘻嘻哈哈地问男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说,以后你得常来啊,给你优惠。老男人顿了顿,说,张洋,六十岁。
  
  姑娘们说,不错的名字啊。哦,六十啦?可真看不出来,像五十呢。
  芙蓉想,连名字都这么像。都跟水有关。
  其实芙蓉早就知道这人名叫张洋。她不动声色地就把他带进了发廊,并且,态度矜持而又温柔地给他理了发。她确信他已经记住了她,以后还会找机会再来。她用一块干净海绵给他把后颈的头发碎屑轻轻拂去,说,洗头发去吧。他站起来的时候,她很随意地牵了一下他的手,她感觉他的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她哗哗地放水,把手伸进水龙头下面试水温,然后再浇到他头上,说,可以吗?她看到男人闭着眼,躺得很直,两只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他的小腹有着跟这个年龄不相称的健美,丝毫没有赘肉。
  最后,芙蓉用吹风机把他的头发吹得干燥而蓬松,她用手指轻微地拨弄着他的头发,并若有若无地在他的头皮上滑动。整个过程结束后,她低头拍拂胳膊上的头发碎屑,不看他,说,下次再来,我给你理个寸头吧,你的发质适合,还显年轻。
  芙蓉就这样完成了她跟张洋接触的最后一个细节,跟她理想中的效果相差无几。六十岁的张洋没说他是否再来,但芙蓉确信,正因为他已经生出了再来的念头,他才没迅速、痛快地答应她,或者拒绝她。
  张洋走出发廊,舞水街上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白亮亮的了。芙蓉树投下的阴影转了方向,他走在树下,身上没有了大块小块的树叶和树枝的影子,看起来简单而又透明。芙蓉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他很挺拔。张大江也很挺拔,他们父子俩就像在一套模具上先后刻出来似的。
  
  3 
  
  张洋是在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了那枚指环的。
  他去发廊时穿的是一件梦特娇棉衫,左胸有一个口袋,口袋上面绣着一朵红色的小花,梦特娇的标志。他也不知道那枚圆圆的白色指环是怎么,什么时候跑到这个口袋里来的,他把衬衫向头顶撸的时候,听到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拣起来一看,指环大小精细,样子简单,分明就是刚才在发廊时,轻轻吊在理发姑娘腕上的那一枚。
  那么,它是怎么跑到自己口袋里的呢?张洋用手指捏着这枚精致的指环,坐到沙发里想了半天,觉得很有可能是姑娘给他理发时,链子松了。当时她的手正好擎在他的肩膀处,指环顺着肩膀滑落下来,滚到了口袋里。这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六十岁的张洋这个晚上有些失眠,睡过去之前,他频繁地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头发那么绵密而蓬松,似乎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一定是从姑娘身上带回来的,那个沉默的、有些忧伤、很别致的姑娘。张洋想,她不应该是坐在发廊里的,也不应该在五月就穿上那么短的裙子,还搬把椅子坐在发廊外面。但她坐在街边的样子并不招摇,怎么回事呢?应该是骨子里的脱俗压倒了庸艳的外形吧。张洋这样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并做了一个让他陌生的梦,这个梦跟性有关,张洋梦见自己正跟一个陌生女子走在一起,女子慢慢地把手臂伸进了他的臂弯,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把腿紧紧贴在他的腿上。他们走路的步调非常一致,两条腿之间没有任何缝隙。
  这当然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性梦,他们之间发生的,只是身体某些部位的紧密接触,接触也是有限的,不是皮肤跟皮肤之间,而是皮肤跟衣服之间,或者衣服跟衣服之间。但这又分明是一个性梦,对六十岁的张洋来说,他失去这种感觉已经有十年了。张洋醒来之后,吃惊地发现了自己的勃起。
  这是舞水街给张洋的第一份礼物。
  儿子张大江上午来了趟春都花园,他在父亲这套一百平米的新房里转了一圈。房子在二十层,张大江站在窗户旁边眺望了一下周边景致,很为自己选择了这样一处地方感到得意。父亲退休了,不适宜再居住在警备区那套小房子里了,那里气氛永远都是紧张而有序的,大门口永远站着面无表情的警卫,出出进进永远需要出示证件。出了警备区,向上走一百米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医院,路边永远摆满了水果篮和花圈。向下一百米,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父亲在警备区那套房子里住了几十年了,尽管很早就转业了,改行到一家企业,退休前做了五年的工会主席,却一直给张大江一种错觉,似乎父亲一直还在部队上。生性追求自由的张大江太不喜欢这种错觉了,父亲退休之后,他自掏腰包,先斩后奏在春都花园买下了房子,然后怂恿父亲张洋搬离那个森严的地方。与警备区不同的是,春都花园所在的这片地方是标准的居民区,不是这个城市这几年新规划的高尚住宅区。它有着这个城市最古老的几条娱乐街道,还有着一些新兴的现代化超市、球馆和健身房。向北一千米,是这个城市居民最多的村子,当然不是标准的农村,而是城乡结合部那种农村,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