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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几番魂梦与君同-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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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万水千山的阻隔,相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归路那样漫长,如同《荷马史诗》中的那些归家的战士,等他们回到家时才发现,家已经荡然无存,妻已经变成他人的妻,子已经变成他人的子。
  当归人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多余人的时候,绝望像蛇一样撕咬着他的心。
  你在那间寂寞如雪的房子里,等候了一年又一年。此刻却等不及了。
  那件旧衣服已经破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他真的会这样想吗?
  《西厢记》中说,莺莺把书信“修时和泪修,多管阁着笔尖儿未写早泪先流”。小山反其意而为之——那最为微妙的相思之情,既然无法用有限的文字来表达,那么连信也不必写了,免得让眼泪打湿了这张信笺。
  诗笔几次都没有落下来,“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这是一句决绝之语,也是至情之语。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这是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
  自古以来,中国边患不断。有宋一代,更是常常受北方剽悍的游牧民族的欺负。
  于是,良人成了征人。
  征人归路许多长。征人是什么模样呢?
  提起征人,我便想起了鲁迅笔下那个衣衫褴褛、破钵芒鞋的“过客”来。
  这名“过客”,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称呼——“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只一个人,我不知道我本来叫什么。我一路走,有时人们也随便称呼我,各式各样,我也记不清楚了,况且相同的称呼也没有听到过第二回。”这名“过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哪里去——“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现在来到这里了。我接着就要走向那边去,前面!”
  他一直走在路上。小山也是如此。一边走路,一边做梦。
  这名“过客”一直在寻觅爱情。爱情是无法定义的,如同那渺渺之水、茫茫之云。没有形状,难以把握。
  许多时候,人们偏偏会爱上那个不该去爱的人。古龙小说《飞刀,又见飞刀》中的主人公李坏,是小李飞刀的后人,却爱上了号称“月神”的薛家的女子——她的父亲丧命于他的父亲手下。这就是爱情,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会不会的问题。
  他们两人是敌人,却有了一个婴孩。他懵懂不知,她不告诉他。
  最后,他们为了各自家族的荣誉走向生死之战。这是一个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大悲剧。
  他会对他下手吗?她会对他下手吗?
  他们都不知道。生死存亡是一霎那间的事,感情却是永恒的。
  故事到了最后,连古龙也写不下去了,只好对读者说:“每一种悲剧都最少有一种方法可以去避免,我希望每一个不喜欢哭的人,都能够想出一种法子,来避免这种悲剧。”
  小山词及所有文学的主题都是阐释人生宗的爱欲生死。
  爱情是一个问题,欲望是一个问题,生是存一个问题,死亡也是一个问题。
  这是哈姆雷特的问题。这也是每个人的问题。所有人的一生,都避不开这四个词语。
  那封滴着点点泪水的信函是否已经寄出;而那位远方的爱人,是否还在默默地等待?
  与那远行的征人之间惟一的联系便是:我们都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希斯内罗丝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说,你永远不能拥有太多的天空。你可以在天空下睡去,醒来又沉醉。在你忧伤的时候,天空会给你安慰。可是忧伤太多,天空不够。蝴蝶也不够,花儿也不够。大多数美的东西都不够。于是,我们取我们所能取,好好地享用。
  可是,小山却没有这样一份从容,他实在是放不下,放下了,也就不是小山了。如果没有这些哀歌,小山便是一个残疾人。他还有一首《虞美人》,也是代伤心的女子立言:
  湿红笺纸回纹字,多少柔肠事。去年双燕欲归时,还是碧云千里,锦书迟。
  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倩谁横笛倚危楼,今夜落梅声里,怨关山。
  有情不管别离久,情在相逢终有。情书迟到,不敢怨人,只能怨关山。
  关山太高太险,让驿卒一步一回头,囊中的书信也就迟到了。
  情书如同每日的饮食,情书如同定海的神针。小山知道情书对于女子的重要性,“佳期应有在,试倚秋千待”,“玉容长有信,一笑归来近”,这是最乐观的结果;“雁书不到,蝶梦无凭,漫倚高楼”,“鱼笺锦字,多时音信断”,这是最悲观的结果。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临渊慕鱼。斯蒂芬说,爱吧,惟有此,灵魂才会发出一种微笑,生活才会硕壮而丰实;惟有此,太阳才不致枉然朗照,大地才不会无故奉春。如同登山者,再难也不能回头。
  一回头,她便成了一根千年的盐柱。
  为什么说相思是靠不住的诺言呢?
  被誉为“世界第一记者”的法拉奇,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爱情就是一个捕杀猎物的圈套,它被虚构出来用以安慰不幸的人们。但是,当爱情降临的时候,这个铁娘子与那些不谙世事的姑娘一样,猝不及防、束手就擒。
  一九七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当法拉奇四十四岁时,在雅典遇到了三十四岁的希腊抵抗运动英雄帕纳古里斯。尽管已经过了为爱情而怒发冲冠的年龄,他们却一见钟情。帕纳古里斯虽然没有古希腊雕塑中美男子的容貌,甚至还有点丑,却像格瓦纳一样,有一种粗犷狂野之美。
  他是战士,迂回在死亡的沟壑之间;他是诗人,浑身充满了幻想与激情。表面上,放荡不羁的帕纳古里斯与温文尔雅的胡兰成是男人的两个极端,在骨子里却一模一样都是天真自私汉。
  谁也没有想到,这朵带刺的玫瑰忽然顺服下来。法拉奇像母亲一样无私地帮助这个比她小十岁的情人。她陪同他一次次地出入雅典,好几次差点被独裁政府的杀手追得车毁人亡。他在约会的时候也携带着炸弹,随时可能把他们两人都炸成碎片。他肆无忌惮地追求死亡,甚于追求热恋中的女人。
  他最喜欢的三本书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加缪的《异乡人》和卡赞斯基的《耶稣的生平》,他渴望上十字架。但是,如果没有爱,再悲惨的死亡也无济于事。
  她说帕纳古里斯是唐吉诃德,自己则是他忠实的仆人桑丘。她的使命是跟着主人梦呓、说谎,忍受无法忍受的痛苦,与想象中的敌人战斗。
  在革命者的阵营中,那些表面上最“左”的革命者,往往都是此类天真自私汉。
  帕纳古里斯梦想着拯救深陷在水深火热中的同胞,却无情地对待爱他的法拉奇。他像残酷无情的榨汁机一样,非得将她这颗柠檬榨干不可。他忽而让法拉奇为其准备一艘游艇,忽而提出送一辆轿车作为生日礼物。当她怀孕之后,帕纳古里斯居然与她讨论堕胎的费用如何分配,并提议两人各出一半!
  在与他一起生活了十四个月以后,她感到筋疲力尽。她不再渴望陪伴他,抚慰他的孤独。她独自前往伦敦、纽约和巴黎。在旅途中,她收到了他的信,便又回到了了他的身边。但是,和他躺在床上时她感到恶心。
  这个革命家对她说,作为报复,他要去诱奸他的前监狱长的妻子。他在监狱里就制定了这一计划,他要求法拉奇为他提供一辆轿车。有一天,他们在佛罗伦萨的秘密住所被间谍发现,从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遭到监视。一天晚上,盛怒中的帕纳古里斯想冲出去与他们较量。法拉奇拼命拦住他。
  两人在黑暗中厮打起来。打斗中,她的肚子被踢了一脚,腹中的孩子因此而流产。
  法拉奇为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写了一本书,名为《给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的信》。他居然偷看她的手稿,并且恬不知耻地建议说,应当让书中的主要人物都活着,因为“生命不死”。
  被他折磨的苦难日子,直到三年之后才得以终结。这个近乎无赖的革命者,在革命成功之后的荣耀中,死于一场由国防部长亲自策划的车祸。帕纳古里斯像一只美丽的银色海鸥在沉睡的城市上空飞翔,突然它垂直扎入水中,激起一股水柱。
  法拉奇为爱人写了一本书,名叫《男子汉》。为了写这本书,她投入了全部的生命:“我会因此而死,因为它每天都消耗掉一点我的生命:它像癌症一样吞噬着我。”在这本书中,帕纳古里斯被关押在水泥坟墓中,他曾经尝试逃跑,他怀念开阔的空间、湛蓝的天空和性格各异的人们。后来,他用心灵反抗,他一直写诗,几乎每天写一首。他所有的纸和笔被没收之后,他还想了一个办法继续写:用剃刀划破左腕,以一根火柴或牙签作笔,蘸着鲜血作墨水,把诗句写在纱布或烟盒上。
  但是,他始终不会爱,虽然他宣称:“我很快将会死去,而你将永远爱我。”
  小山说,相思本是无凭语;法拉奇说,爱情是一个捕兽器。但是,尽管爱情大多数时候是令人绝望的,人类却从来没有停止对绝望的爱情的求索与坚守。
  这种绝望的爱情,从反面证实了人性的伟大。也许,人类生存的价值正在于此吧。
  相思其实可以作为凭据的,否则,当爱人在天堂里相遇的时候,如何识别对方呢?我记得韩国电影里有不少前世今生的故事。在《爱情蹦极跳》中,一对大学恋人相约去新西兰蹦极,没有料到美丽的女孩命丧于飞驰的卡车。
  时光流转,男女主人公都转世为人:男孩成为一名中学语文老师。
  有一天,语文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条横线,说这代表着地平线;又在横线上垂直画一条竖线,说这是一根针;他继续在竖线上画了一条短的横线,说这是一粒麦穗。
  对于这幅画,语文老师解释道:“大地上被插了一根针,风吹过,一粒麦穗刚好滑过并钉在了针尖。我就是麦穗,而同学们就是那根针。我们的相遇并不容易,这就是缘分。”讲台下一位男生听得入神,于是师生之间发生了奇妙的感情,他们被指为同性恋。
  偶然一个瞬间,学生看到自己的前生,原来我就是老师多年前的女友啊。我投生于此,便是为续那未完的前缘。
  于是,这两个相恋的人执手跳下了山崖,做了最后一次没有任何安全保护的“蹦极”。
  纵身一跃,顿成永恒。这对穿越时空的恋人有一番让人不忍听完的对话——
  “从人生的绝壁上跳下去不是终结,只是开始。”
  “下辈子我一定投生成女人来找你。”
  “可是我也成了女人怎么办?”
  “那就再等下辈子。”
  “我和你跳下去不是因为我爱你,是因为我只能够爱你一个人。”
  爱吧,这无法用语言来言说的爱情,可以战胜死亡。今世不能爱,来世也要在一起。
  小山说,多应不信人肠断,几夜夜寒谁共暖。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是的,只要今生爱过,来生还要在一起;今生已经苦短,即便有来生,还是嫌不够。在热恋中的人,是何其贪心!这贪心,是可以吞象的贪心。
  这样的爱情,从《诗经》以后,在理学气日重的中国就已经不多见了。
  惟有小山这样爱过,惟有纳兰这样爱过,惟有曹雪芹这样爱过。
  当年,里尔克也这样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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