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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下-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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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希:你就住这里?
  赵根:是的。
  明希从怀里取出一个包,放在赵根身边。赵根打开,是一条钻石项链与其他几件首饰。
  赵根: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希:我先还这一点。余下的,我慢慢还。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赵根把首饰扔在明希脚下:拿回去。
  明希转身出去。赵根跳下床,一把拉住明希。明希试图拉开他的手。衣衫被撕裂。明希摔倒。赵根蹲下身,抱起明希。明希额头已出了血。
  赵根颤声:你没事吧。
  明希淡笑。
  
  壹佰零叁:某商场。
  明希在做收银员。忙忙碌碌,手脚不停。
  两个描眉扑有眼影口红鲜红显然是从事那一行职业的女人,懒懒散散从坤包内掏出钱,旁若无人,互相交谈。
  女人甲:昨晚遇到了那个真变态,折腾了老娘一宵。骨头都散掉了。你昨晚做了几个?
  女人乙:三个。一点劲头都没有。全是糟老头子。
  明希看着她们离去,眼神不屑,手上不停。
  
  壹佰零肆:商场店长办公室。一个酒色过度的男人。金鱼眼。
  周落夜背着坤包进来。
  男人慌乱迎上前:今天吹是的哪阵风啊。
  周落夜:找你有事。
  男人:什么事?
  周落夜甜笑:请你炒一个叫明希女人的鱿鱼。
  
  壹佰零伍:某商场门口。中午。
  赵根跳下一辆面包车,搬运货物。汗流狭背。衬衫挽至肘部,手臂上青筋一团团虬结。一个瘦高青年走过来,手里拿着几份盒饭:赵哥,吃饭了。歇口气。
  赵根在货物上坐下,随手捡起地上一张报纸,翻看。
  报纸上一则新闻:大唐镇库古钱出世,专家估价百万。
  赵根的眉头突突一跳。
  【记忆:老家废弃的祠堂。小时候惊慌地穿着衣服的周落夜。在屋顶上拣到的生锈了的大唐镇库。放在铁轨上被火车压扁的大唐镇库。与于志强打架时手中挥舞的边缘与刀锋一样锋利大唐镇库。被女老师收缴的大唐镇库。上元村破落的房子。上元村孩子们手中玩着的铜钱。】
  赵根扔下盒饭。
  瘦高青年诧异的目光:赵哥,你去哪?下午咱们还得送三间超市的货。
  赵根站住身,对瘦高青年挥手,脊梁挺直。整个天空都在他背后。
  
  壹佰零陆:上海。低暗潮湿的平房。天空。云层厚而低垂,似要塌下来的破墙。
  赵根背着行囊:明希,我得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俩人默默凝视。
  赵根转身欲走。
  明希:等等。
  明希在赵根嘴上轻轻一吻。(慢镜头)
  两人抱在一起,似干柴烈火,嘴唇就分不开。孩子推门进来。俩人赶紧松开手。
  明希哽咽:早去早回。
  明希乘赵根不注意,在他背囊里塞进钻石项链。
  
  壹佰零柒:马路。黑色奥迪车内。
  周落夜。一个风尘女子。周落夜目送赵根离去,眼里有疯狂嫉恨的火焰。明希在弄堂外对着赵根挥手。
  周落夜的脸在扭曲:我要你把她变成最下贱的婊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风尘女子从周落夜手中接过一叠钱,应了声,下车,走进某个酒店。酒店里有着落地玻璃窗。春江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外面。风尘女子瞟了春江一眼,打手机。过不多时,几个面目凶恶的年轻人鱼贯而入,围在风尘女子身边,开始窃窃私语。
  奥迪车轻轻离去。
  春江眼里滚下泪水。
  
  壹佰零捌:上海。某石桥下,是当地的保姆市场。
  几十个乡下女人站在桥下等待雇主。每当有人来时,便蜂拥而上。明希站在人群的边缘,眼神凄凉无助。黄昏渐渐落下。明希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
  马路上。一个小男孩坐在轮椅上。男孩用手支撑着下颌,风拂过他的脸。男孩轻轻地唱,唱的是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男孩的裤管空空荡荡。
  明希似被雷殛,疯狂地奔跑。
  
  壹佰壹拾:上海。低暗潮湿的平房。
  孩子坐在门口的木椅子上翘首远望。明希奔跑的身影。孩子跳起来,迎上去。明希抱住孩子。
  孩子:妈妈,你干吗要跑得这么急?
  明希:妈妈爱你。
  孩子:我也爱妈妈。我会每天坐在这里等妈妈下班。
  明希抽泣。
  明希进屋做饭。
  眉一样的下弦月的光,从有蜘蛛网的檐角滑下,化作一泓湖水,淹没了屋子,地上有一滩闪闪烁烁的碎玉。
  
  壹佰壹拾壹:招工启事栏前。
  明希奋力挤进人群。又被挤出。一个上了一点年纪的女人跌倒在地上。伛肩、偻背、驼腰。明希看了一会儿女人,一瘸一拐过去扶起她。女人说谢谢。明希赶紧离开。明希不断应聘,不断失望。一张张脸庞,巨大的威严的不容置疑的。脸庞扭曲出几何线条。画面微微变形。
  
  壹佰壹拾贰:低暗潮湿的平房。黄昏如血。
  孩子一身是血,倒在地上,腿断了。四周围满人,人群喋喋不休。
  明希呆呆地走来,一步一步。眼前仍然是一张张脸庞。它们在急剧旋转,如同黑色湿漉的花朵。一张张不停说着话的嘴巴上下开启。明希轻轻地抱起孩子。
  
  壹佰壹拾叁:某医院门口。
  明希抱着孩子跪在地上。人们从她身边经过,大多数脚步匆匆。偶尔有几个人弯腰扔下几枚硬币。风尘女子走过来,在明希面前站住。
  远处,春江捂脸,表情悲恸。
  
  壹佰壹拾肆:上海的夜晚。小洋楼。
  春江奋力敲门。没有声音。
  门开了。周落夜憔悴未施粉黛的脸。
  春江的嘴巴在说话,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周落夜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春江呜咽着跑走。
  春江拨打电话。电话回音:对方已停机。
  马路边的树朝向天空,一直向上,朝向黑暗幽深的天穹。
  
  壹佰壹拾伍:镜头终于缓缓落下。光明渐渐重现。低暗潮湿的平房。
  赵根背着沉甸甸的行囊。平房的门口坐着孩子。孩子坐在木椅上。裤管空空荡荡。孩子在玩一个变形金刚,玩得兴高采烈。金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赵根蹲下身。大串大串的泪水沿鼻尖滴下。从阴霾里瀝下的零零散散细细的阳光将他的灵魂从体内一把拽出,拽到一个被剥掉皮肤的虚空里。赵根感受到一种连骨头都要化为碎末的哀伤。
  
  壹佰壹拾陆:上海的早晨。小洋楼。
  上海的早晨,高耸的东方明珠塔与金贸大厦。立交桥纵横交错。车流滚滚。整个城市处于一种晕眩的失重状态。市民脚步匆匆,上班下班赶路吃饭。一双双鞋子敲打着台阶、马路以及各种建筑的地面。很多房子,由高逐低,由远及近。小洋楼。
  周落夜大半个光滑洁白的肩膀暴露在外,能隐约看见小半个梨形的乳房。
  周落夜在看两分报告。一份是HIV检测报告。一份是DNA检测报告。桌上摆着两杯酒。还有一份文件夹。手机响了。
  周落夜接过电话,沉默地听着。手修长,骨节处隐隐发白。周落夜端起一杯酒,一点点喝,终于喝干。
  
  壹佰壹拾柒:上海的夜晚。某洗浴中心的包厢。
  门被踢开。赤裸的男人慌忙地拎起裤子,指手划脚,嘴巴张合,宛若愤怒的公牛。赵根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按摩椅上那具洁白的肉体上。(仍是没有人声)
  赵根走过去,慢慢地看。明希没动。静静地躺着,眼睛睁大。一滴泪从眼眶边滑下,越流越多。赵根哽咽出声,把头埋在她乳房中间。明希抓住他的头发,用细长的手指来回梳理。明希就像是化成了水,化成了河流,化成了海洋。
  赵根把钻石项链挂在明希脖上。
  
  壹佰壹拾捌:上海的深夜。小洋楼。
   赵根推门进来。门是虚掩的。
  周落夜在对着粉饼化妆,涂口红。周落夜疲倦的声音:你来了。
  赵根:为什么要这样?
  周落夜:我爱你。也许我爱的并不是你。你只是爱的幻影。
  赵根走过去,一口气抽了周落夜十几个耳光。粉饼盒落在地上。周落夜口角出血,在地上支撑起身子。那两份报告飘到她胸口。赵根的目光落下去,渐渐呆滞了。
  周落夜惨笑:我们是亲兄妹。
  赵根的泪水滚滚而下。
  周落夜:我们是这世上惟一的亲人。
  赵根瘫坐下来。俩个人互相凝视,眼神再也不转。
  周落夜语气迟缓:你妈是服毒死的。我爸是病死的。
  赵根:我知道。
  周落夜:我骗了你。
  赵根:没关系。
  周落夜:我爱你。
  赵根:我也爱你。
  周落夜的泪水终于流下来:我知道你也爱我。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周落夜轻轻叹气,满意地笑:这是命。对不起,我还把艾滋传染给了你。
  赵根微笑:没关系。我们永远不分开。
  门口传来一个恸哭声。是春江。双膝跪倒。
  周落夜:我觉得我好幸福啊。亲爱的,能在你怀里死去。我真的很幸福。
  赵根:杯里的酒是有毒的,对吗?
  周落夜微笑:你真聪明。与我一样聪明。那份文件夹里是我所有的财产。现在它们都属于你。不过,我想你也用不了多久了。真对不起。
  赵根:别声响。
  周落夜美丽的笑容:亲爱的,记得要把我烧成灰,抛向天空,就抛在我们老家的那个天空啊。你坐在祠堂的檐角上。黑色的檐角像鸟一样飞。你就像是在天上飞。
  赵根屈起身,瞟了一下外面的春江,去拿桌上的那杯毒酒:我现在就陪你去。
  春江尖叫:不要。春江冲过来。
  赵根已大口饮下那杯酒。嘴角有酒沫。
  周落夜脸色酡红:傻瓜。我怎会让你喝有毒的酒呢。不过,你这样,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呀。周落夜阖上眼帘,睫毛翘起,又长又密。脸与水果一样鲜嫩。
  赵根看着被打翻在地上的粉饼的镜子。
  【记忆:“点滴油菜花,油菜姐姐会绣花,她绣的花像喇叭,滴滴答答回娘家。点滴油菜花,油菜姐姐会绣花,她绣的花像喇叭,滴滴答答回娘家。”四五个女孩哼着儿歌在跳像皮筋。其中一个女孩小脸尖瘦,眉心还藏有一粒小黑痣。一个少年(十二三岁)坐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她们跳。少年手里拿着两个铅字,一个是我,一个是们。泥地上按上几行铅字印,“我们”。少年边印,边用手擦去。】
  赵根弯腰在周落夜嘴唇上轻轻一吻:我爱你。
  
  壹佰壹拾玖:稻城。老家。当年的祠堂已被拆迁,建成了新的大楼。
  太阳是绛红色的。四周的天幕并未因为其而有了艳丽的颜色,仍是濛濛晶莹。巷子里走来双手束在袖筒的中年男人,形容猥琐,在吱呀吱呀地小声哼小曲儿,鼻子、嘴还有眉头蹙成古怪的一小团,头还左左右右地打着拍子——俏冤家。近前来。与你罚一个咒。我共你。你共我。切莫要便休。得一刻。乐一刻。还愁不勾。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拼得个做鬼风流也。别的闲话儿都丢开手。
  男人反复吟唱,虽然嗓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模样实在滑稽,但曲调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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