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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短篇小说(第十七辑)-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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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是没有太多兴趣的好学生,我喜欢的东西他难得有在意过的。他津津乐道的周
星驰,我却又只是看看而已,台词什么的全不记得。

    只有他在我身体里面的时候,我才会觉得,我和他是接近的,用这样的最原始
的方式。接近彼此。但是我不确定在当时,他是不是看得到我的心里面会想什么。
那样的时候,我时常会有幻觉。仿佛discovery 里放映过的水母,轻轻白白的如烟
的身体,裹住我,紧紧的,他的呼吸声渐渐地远了,而我像是在水里浸着,在水母
的怀抱里,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但是我感觉得到身体的疲倦,和思想的放松。
周围是温暖的。我在水里觉得轻微的失重,视线透过水母的身体看陆上的阳光,总
不是很分明。

    我会忘了俞亮的存在,直到他疲倦地躺在我身边。

    那天晚上,我继续着这样的体验。之前在看的channel v 始终没有关,有个叫
做纪如的女子在翻来覆去地唱一首叫做《值得一辈子去爱》的歌。明明还不到很老
的时候却要做出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姿态,好像急吼吼地要未老先衰一样。我总归不
喜欢。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是值得我要用漫长的一辈子去爱的。本来我可以
不在意,但是那天晚上它打扰了我进入我的幻想状态。我只好睁开眼睛,看着俞亮。

    那一刻的时间里我觉得在我上面的这个人是我所不认识的。他的眼睛里面有奇
怪的神情,带一些迷离,又像是镇静,他让我觉得他像是一只正在觅食的兽,在植
物遮蔽了天空的热带的雨林里面。空气里面有暧昧的味道,密密的带着水分的空气
压下来。那一刻我想唤醒他,吻他,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谁,这个跟他如此亲密的在
一起的女孩子,她到底是谁。但是他的欲望让我止住呼吸。

    我忽然想到或许有一种可能性,做爱的时候,也许仍然是纯粹的个人体验。当
两个人距离最近的时候,他们或许想到的并不是对方。

    可是我没有来得及想,我困倦的睡去了。

    半夜我被冻醒过来。俞亮卷走了我大部分的被子,于是我赤裸着躺在我的床垫
上。电视机已经关掉了,但是猪猪不知道在哪里。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把光打进来,
晕在床垫上,光影之下我的脚踝有一种黯淡的白。那一刻我忽然想到妈妈,在南京
的妈妈,不知道如果她看到我此刻的样子,会是怎样的想法,她的心目中乖乖的女
儿,在刮着风沙的夜里面,在北方,赤裸着和一个男孩躺在一起。

    俞亮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我于是就分到了一些棉被,被子里面温暖的空气滑
过我冰冷的皮肤的时候,我开始哭泣。

    但是这时候猪猪在哪里?我小声地喊猪猪,猪猪,渐渐变得粗糙而大声,然后
我听到猪猪的爪子沙沙地滑过床垫的声音,直钻到我的怀里来。我抱住它,蜷紧身
子,冰凉的脚趾划过俞亮的腿。

    俞亮在我脚趾的冰凉的划痕当中醒了。

    4 月10号本来是一个平常的星期天。我一如既往的在6 点被猪猪耐心细致地唤
醒,给她准备早餐。这时候猪猪其实已经有将近3 个月了,她早就学会了用爪子从
我乱放在地上的伟嘉猫粮的罐头里面抓吃的。她只是乐此不疲。我也只好顺着她。

    12点半我终于爬下我的床垫。先把咖啡煮上,然后叠被,再然后洗脸刷牙。咖
啡的香气刚刚传出来的时候我正是一嘴的牙膏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阳光明
媚的中午,这熟悉的香味让我觉得恶心。我开始反胃。昨晚吃过晚饭之后就没再吃
东西,胃里早就空了,于是有酸酸的液体往上涌,我扔掉牙刷,奋力地捂住我的胃,
但是无能为力。它们还是和咖啡香一起合力制造我的恶心,直到我用一种向它们妥
协的姿态开始吐。

    1 点的时候我有一副狼狈的样子。嘴里是让人厌弃的酸,但是拿清水漱口的时
候又忘记了自己的嘴上还留有满口牙膏沫子的,它们顺着我的喉咙往下滑,我于是
就觉得整个食道清凉无限。

    猪猪安静地走在我的身边,看我一脸沮丧。

    我想一定是这包咖啡豆坏了。那还是我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从屈臣氏买的,一直
放在冰柜里面。并没有注明要冷藏,可是我一直是冷冻着。我怕把它们放在我的狼
藉之中,它们耳濡目染的就坏了。没想到矫枉过正的结果,是使它们坏得更快。

    那天俞亮没有来,我不知道他上那儿去了。反正他没有向我汇报的习惯和必要,
我也就懒得管。早上的狼狈让我一整天都没有好心情。虽然后来咖啡煮好之后其实
味道还是满好的。但是我对它心存芥蒂,喝了一杯就把剩下的倒了。然后,在一种
颓败的情绪里面,和猪猪看了一整天的电视。

    我心里面还是很想饶了那包咖啡豆的罪过的。一方面其实它并没有走味,二来
我心疼我曾经因为它而付给屈臣氏的钱。

    没想到第二天它还是让我反胃。

    第三天反胃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煮咖啡。我于是想到我的反胃其实应该有个
更加正统的名分,叫做妊娠反应。

    我很想和我的那包咖啡豆道歉。其实它根本没有罪过,可是它看不到我的忏悔
了。它应该是安安静静地在楼下的垃圾桶里沉睡着。

    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俞亮来了。

    因为不知道他要来,那天的晚饭就只有一盘拌黄瓜和西红柿蛋汤。俞亮倒是不
介意的,他有的吃就行,至于吃的是什么,他没太多兴趣关注。我拿不准是不是应
该告诉他,也不知道倘使他发现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厌烦,那简直是一定的。
我总不能期待他会欣喜若狂地把我抱起来说太好了,然后开始臆想我们的儿子或者
女儿的名字。我已经很沮丧了,不想每天面对另外一张沮丧的脸,并且把思考去哪
家医院,怎么不被人发现当作是这一段生活的唯一重点。

    我还是决定不说。

    于是我就镇定地继续吃我的饭。看他克制着自己尽量让拌黄瓜的钵子慢些见底,
并且更多的注意西红柿汤里面的鸡蛋,因为我是不吃的。我一筷子一筷子地吃饭,
夹黄瓜,夹西红柿。可是我渐渐地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恨死了俞亮带来这样的
麻烦。他这样处处对的好学生,非要做出点不对的事情来才能心满意足,仿佛他和
我在一起还不够不对似的。

    我夹每一块汤里的西红柿的时候,都想把它连汤带水砸到俞亮脸上去。可是我
还是忍住了。我学他的样子一筷子夹走钵子里面所有的黄瓜,并且把剩下的一小汪
醋倒进饭里。

    俞亮从他的碗里面拔出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做这一切。

    大概是我吓住了他。那天晚上俞亮格外的温柔,他主动要求洗碗,看了会儿电
视就说要走了。我去给他关门的时候他说乔琪,乔琪你今天很疲倦的样子,我走了,
你不要熬得太晚,马上就洗洗睡吧。

    我想我自己大概是面色苍白地笑了笑,然后把他拉回来,吻他的还留着鸡蛋的
香气的嘴唇,由他把我抱在怀里。走廊里面没有开灯,我在黑暗里感觉到我的泪水
慢慢地盈满眼眶。

    我在眼泪流出眼眶之前推开了他。

    俞亮在楼下拿车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我就站在窗前望着他。四月的北京是刮风的,
带着沙子的那一种。拿车的时候,坐垫上常常已经薄薄地积了一层沙。我看到俞亮
拿他的手拍了拍坐垫,就骑上走了。他的身影在一盏一盏的路灯的投影里面渐渐地
远去,然后,就淡入到那种夹着沙子的风里面了。

    如果是十年以后,他一定会欢喜做了我的孩子的父亲。在她还没有出世的时候,
每天幸福地听她在我的肚子里面踢打喊叫。可是现在,我想,我猜想,他会厌弃她。

    那天晚上我忍不住拨通了薇的电话。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说,可是我想听她的声
音。听她说我的这一个孩子。薇接电话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一点惊讶,她说哎哟,我
晓得你迟早要搞出点事情来的。但是怀孕这种事情不好玩的呀。你看你现在怎么办。
去医院。我小声地说。肯定是要去医院的,难不成你还想生下来。但是就是这样也
很麻烦啊。我每次想到医院就觉得恐怖,据说这种手术还很疼,那些医生都不打麻
药的。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小心呢?

    然后她就开始问我关于避孕药的问题,还有那些不知道她从那里听来的偏方。
我很希望能把话题引回去,虽然去医院是肯定的,但是我到底还是希望跟她说几句,
好像那样就可以缓解沮丧或者减轻到时候的疼痛一样。但是她显然没有这样的兴趣。
我也就随了她,跟她讲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说到后来,我甚至忘了我是为什么给她
打这个电话。气氛从一种诡异的途径而变得轻松起来。

    再然后,薇说她要挂电话了。她在等一个电话。临了的时候,仿佛安慰我一样,
她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找她。

    我于是带着点欢喜地说再见。临睡的时候我想,要是迟了十年那就好了,薇可
以做孩子的干妈,她会很喜欢她,如果她愿意,我甚至可以给孩子起名叫做薇。

    猪猪在这个时候钻进了我的被子。我把她揽在怀里。

    睡意绵绵而来。

    第二天我专门去买了一本女性生理方面的书。上面说如果要去做手术的话,必
须等到妊娠30天以后,50天以前。也就是说,我还有将近一个月要等。

    那一个月过得其实很漫长。我照样过我的日夜不分的日子,可是虽然知道我的
孩子她是不会有生命的,不必为她未来的健康担心,我还是有负罪感,觉得不该让
她和我一起这样没有规律的生活着。俞亮还是经常来,我无数次地想要开口说我的
孩子,但是最后都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喜欢抱着他,把他的头放在我的胸
口,抚摸他的头发。如果他要我,我也很少再有幻觉,我可以平心静气地看着他,
他还带着孩子气的面孔。我感觉在他的动作之间,我的孩子用她的眼睛在望着我们,
好像猪猪镇定的眼神。

    只有猪猪发现了我的不对。她变得更加喜欢钻到我的衣服里面去了。天气一点
一点地变暖,有的时候我就只穿一件衬衣,外面披一件薄外套。但是猪猪管不了那
么多,她总还是要把我的衬衣掀开,躲到里面去,在她的呼吸的起伏当中我听到我
的孩子在里面呼应。她们似乎心有所感地玩着互相招呼的游戏,我甚至可以感到她
的手和猪猪的爪子抓在一起,好像多年旧相识。我常常幻觉她在里面自己和自己玩,
偶尔会踢到我,当我对着水池呕吐的时候,她就胜利地笑。

    我越来越爱她,我想,等她长大了,她一定会是另外一个版本的薇。

    于是我就故意拖延去医院的时间。

    我想我这一生也会很难忘记1999年的5 月13号。那一天的早晨10点钟我坐在医
院妇产科的走道里,等医生喊我的名字。男子不允许进入产科的门里,旁边都是和
我一样等着做手术的女人。很多和我一样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也有三四十岁的。只
有我前面隔着一个号的女孩,她看起来那么年轻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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