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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5卷乡之魂:钟理和人生和文学之路 作者:江 湖-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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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颤的比冰还冷还难受的眼光与脸色。”“我”希望着在人类社会中人与人间的道德的再建。为了自己要活下去,“我”找了一份新的工作,离开了北京,远赴太原,亦想藉此而得到新生。此时想到的是:“当你在社会上是有用的一员,在个人是完全的自我时,社会是很美的乐园!”“最好你须七分爱你自己,留得三分爱人类!” 
  《薄芒》完成于1944年5月23日,是小说集中惟一一篇农村题材的作品,以写实的手法描写一对情侣因父母反对而被拆散的悲剧故事,似乎可以看成是作者对自身经历的一种侧面写照。农家女英妹的姑表兄弟阿龙久患肺痨,到她家里来调养。阿龙到来以后,不仅使英妹的家里热闹起来,而且两人心中萌生了爱意。但父亲拒绝了这门婚姻,理由是“太亲,不雅观”;还有不大愿意说出来的原因,则是英妹母亲死得早,要靠她来支撑整个家庭,而不希望她过早出嫁。父亲的反对也使两个年轻人心中筑起了隔膜。英妹不敢违拗父命,违心地挣脱了爱情的红线,致使阿龙因失恋而变疯,最显著的症状便是对女人的叩头求饶和对老人的敌视。英妹也变成恬静寡言,别人说她孝顺,也不复如前感着喜或恨了,她已感觉不到“孝顺”的意义,那样的评价对于她已不复有什么痛痒。就艺术性而言,《薄芒》是钟理和前期作品中较高的,体现在其中浓郁的乡土色彩,特别是气氛和心理的描写都相当出色,情景交融,浑然一体。 
  钟理和早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他于1944年7月7日创作完成的中篇小说《夹竹桃》。该作品以夹竹桃为贯穿线索,以接近自然主义的手法,描绘了沦陷后的北平一个典型的大杂院一年之间的变化,反映殖民统治下旧中国城市生活的贫困与破败,也表现出对市井小民愚昧落后的悲哀。 
  夹竹桃是旧北京世俗景观的象征。这个有着“天棚、鱼缸、石榴树”的院子典型地代表着北京城的全部院落。但鱼缸里的金鱼被小孩们捞出来晒死了,长得半死不活的石榴也被数盆茂盛的夹竹桃取代。因此,那些“八面玲珑,无往不通”的人们,便改称院子为“天棚、菖蒲缸、夹竹桃”了。这种贯穿全篇的意象本应是楚楚宜人的,遗憾的是,“人类的通性,以为开着花朵的地方,便也应须有春天的明朗,健康的生命,人类的尊严,人性的温暖。然而,天知道这院子里有什么。这里洋溢着在人类社会上一切用丑恶与悲哀的言语所可表现出来的罪恶与悲惨”。 
  在这个大杂院里,有自视清高、在某机关做事的曾思勉,在某大饭店当差的二房东邵成全,儿子当小偷、女儿当女招待的寡妇,家业败落、神情麻木的西服匠林大顺及其患有歇斯底里症的女人,颇有喜剧色彩的一高一矮、一肥一瘦的庄景福夫妇,靠倒卖汽油找外快的汽车司机鲁启仲,为儿子所累以致发疯的房东老太太,从天桥捡回来后又拐卖潜逃的老六媳妇,偷卖家里仅存的棒子面换“白面”抽的祖父等等。大家同样都“在浓烟、尘埃、不洁、贫血、缺乏、臭虫、昏暗、忍耐中过活”,具有同样的命运:“他们是生长在硗瘠的、砂砾间的、阴影下的杂草,他们得不到阳光的抚育,得不到雨露的滋养。他们为要维系他们的那半死的生命,总在等着把他们的运命与机会,作孤注一掷,而不顾一切。”这光怪陆离的“众生相”、这色彩缤纷的风情画,深刻地揭示了当时旧北京的阴暗面。 
  更为可悲的还不是艰困的生活,而是那些人们安于这种恶劣生活状态的态度。在这群“滚转在动物的生存线上的人类的群体”身上,体现着“宇宙间的一切恶德的堆积”,“他们恰如栖息在恶疫菌里的一栏家畜,如果不发生奇迹,那么,他们结果是只有破灭,而从世间消逝了他们的种类”。例如,院里街坊间感情索漠与冷淡;他们知足认命,“不怨天、不尤人,而像一条牛那么孜孜地受着命运的驱使,从不知抗拒”;“至于懒怠、虚荣心、面子、无理由的嚣叫等,这都是俯拾即是,辗转于街头巷尾的平凡不过的现象”……这些都让曾思勉“甚为同情怜悯,但也厌恶,同时也为此而甚感烦恼与苦闷”,有时他几乎为他自己和他们的关系抱起很大的疑惑,“他常狐疑他们果是发祥于渭水盆地的,即是否和他流着同样的血、有着同样的生活习惯、文化传统、历史、与命运的人种”。作品中一位学哲学且多愁善感的学生黎继荣对此颇为纳闷。曾思勉的解释倒也一针见血:“怎么样,你还以为他们的生活,实在令人费解吗?别弄错了,先生,这里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神秘!只要你饿三天,那时候,很自然的你就会学得了怎样巧妙地,去觅得你所要求的二个窝窝头的方法的,很简单,肚子会教你做很多事情。” 
  小说着重写了大杂院中的两个家庭。一个家庭是曾算作大杂院主人的老太太家。十几年前,一个理发馆的老板为要把老太太的独生女儿娶为偏房,便买了这所院子赠予老太太。然而不到两年工夫,老太太的几个孩子私议着想把它变卖出去而瓜分其所得。于是老板又把院子买回来,原为房东的老太太一落而变为蛰居在后院两间小南房的住户。而今的老太太已失掉了正常意识,就像一个疯婆,“她不但精神薄弱,缺乏道德判断,并且有一种特别现象,实时时有某种轻度的不安与恐怖袭击着她”。原来老太太每日的伙食和开销,是她的女儿和在天桥一间煎饼铺里当伙计的六儿子供给的。他们每隔三五日,必给她捎来一次钱或窝窝头。可是也会有几天不见他们来了,让老太太从清早起饿得在院里走进又走出。老三夫妇领着孩子到院子里来,说是来服侍老太太的,但实际上却是为了获得那个难得的能够天天舒舒服服吃顿饱窝头机会,他们甚至还占了老太太吃的那一份。老六在天桥捡着一个“在铺里就陪过三个男人睡过觉”的媳妇儿,那媳妇倒卷走了他们的被铺。最后,老太太回到老三的家里,可老三却死于虎疫。在寒冷的冬天,颠颠撞撞、步行困难的老太太只能被失去父亲的孙子搀扶着向行人求乞。 
  作品中着重描写的另一个家庭是林大顺家。林大顺携亡妻遗下的一儿一女从通县乡下到了北京,又娶了一个患着极度贫血、常常会歇斯底里发作的女人。那个女人视林大顺前妻所生儿女为眼中钉,尽她所能够想出来的方法来酷使与虐待这一对少年。在男孩小福被疾病和饥饿交煎的时候,祖父却早已把家中仅有的棒子面偷去换了鸦片。于是,一场口水大战爆发了。“他们像失掉了善良的人性的野兽,在一个垂死的少年的身旁周围啀訾着,争执着,嚣叫着不知终止。就在他们这诟骂声中,这位可怜的少年悄悄地离开了这不幸的人世。” 
  面对这一幕幕在贫困袭击下酿出的目不忍睹的人间惨剧,曾思勉和黎继荣有过这样一场争论—— 
   
  “不然!”曾思勉严肃地说:“你好像把我意思弄错了!我但说,道德可让有健康,有自由的生命,保持着正常的思考判断的国民去研究、去推行。至于我们的问题,是在于怎样来维持我们的生命,并且怎样来排除能够威胁我们生命的一切障碍。他们劳碌于生死的歧途,死与饿,时时展开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是命运的傀儡……” 
  “命运的傀儡?” 
  黎继荣半像不解,半像嘲笑似地反问。 
  “是的,命运的傀儡!”曾思勉不耐烦似的重复着说。至此,他又回复了那冷冷的讽刺的语调:“他们在命运的圈子里走着、摸索着,但他们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有时候,他们相反地想逃开这圈子,不管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总之,他们从很早就想挣脱它,远昔,则有记录可资我们翻阅,最近,则有辛亥的民族革命、五四运动、识字运动、对妇女问题的关心、农村解放、劳动保护、家庭制度的改革……等等。但是悠远的历史,使这圈子扎得极度坚牢。这我们可以从现状看出他们挣扎的结果,所得的功绩与成就是那么渺小。最显明的例子,则有,他们还饿着肚子。 
  这样子,他们负着历史的重担,像底纹游鱼。他们在这里面或生或死、或哭或笑;后母虐待前妻的遗子;秽水倒到邻院的门口;为二个窝头,母子无情,兄弟争执;窃盗、酗酒、吸毒、犯罪、游手好闲……。虐待者,和被虐待者,即生者与死者,他们俱同样受着命运的播弄。何谓命运,拆开来说便是:贫穷、无知、守旧、疾病、无秩序、没有住宅、不洁、缺乏安全可靠的医疗、教育不发达、贪官污吏、奸商、鸦片、赌博、嫉视新制度和新的东西的心理……这些,便是日日在蹂躏他们,践踏他们的铁蹄,是他们背负的祖先所留下的遗产!”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以目制止了这时由门外进来正想和他们说话的曾太太。 
  “我们这院里的人家,你很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一步一步走向贫穷?并且是怎样的更由贫穷走向破灭?他们只要一度被贫穷所掳,就不容易挣出来。它是生命的危机,它将诱起了恶性的循环,即它会引起一切不良的状态,而和这种状态互相为因为果,创造了一个死的深渊,让它的俘虏在那里浮沉而滚转,永远出不来。他们的报酬太低,他们的父亲日日所得的报酬,多半只够维系他自己一个人的动物的满足,他的家族所需要的物质,还须家族各个人自己去获得。因此,不但是他们的父亲,就连他们的幼少者,都被无情地断绝了一切改善而使自己向上的机会。所以他们的孩子,即继续他们之后的这些中国的第二代、第三代的孩子,只好仍负起与父亲同样的地位与待遇辗转下去。这就是他们的命运,是他们当前的状态!” 
  “呵,呵,”黎继荣不屑地说:“我以为你有什么新颖的见解,原来说了半天,归根还是你自己拿圈子套你自己的脖子,你才是个地道的人道主义者。那么,依你说,他们须怎样才好呢?” 
  “怎样才好?”曾思勉轻蔑地说:“那我也不知道他们须怎样才好!” 
  “这就奇了,你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篇,末后却来一个不知道,那不是不得要领吗?” 
  “如果这还是不得要领,那就让它不得要领好了!我的目的,只在说明事实罢了。至于他们须怎样才好这种问题,只好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好在他们是聪明的人种,他们所欠缺的似乎并不是办法,而是毅力。是的,他们大概是短少这种毅力,换句话说,也即是实践!” 
  曾思勉说至此,便缄默不言,由他那极度厌烦的表情看来,大概他已是饱腻这种无聊而肉麻的问题了。 
   
  至此,曾思勉确实也真的无话可说了,因为他不能够再为他们指出一条真正的出路。这其实也正映射出钟理和本人的某种心态。 
  我们亦可以说,钟理和不止藉着这所大杂院写整个北京城,甚至也想观照整个中国。对于《夹竹桃》的思想倾向,陈映真评论说:“钟理和在《原乡人》和其他作品中,曾清晰地表露了他对于中国的血缘的情感。但这种情感在惊愕地发觉到祖国的落后之后,逐渐消失于视域中的盲点。”“他在中国大陆所看见的是数百年来帝国主义和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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