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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5843-鲁迅其书:一部断代式的研究史料的好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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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果戈理的《狂人日记》里居然出现了狗与狗之间用人的语言写信这类怪诞的情节,“格式是有些古老了”《译文序跋集·〈鼻子〉译后记》。的话,那么,鲁迅的《狂人日记》就确实是严格的现代意义上的小说:它没有这种主观随意性,一切都严格地符合生活的情理,符合“迫害狂”患者的特征。然而,仅仅是这样一个现实主义的作品,仅仅塑造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狂人,它的思想性毕竟很有限,难以完成向几千年封建制度和封建礼教发起猛烈进攻的任务。鲁迅《狂人日记》的巧妙之处在于:作者同时运用了象征主义的方法,赋予已有的现实主义骨架和血肉以新的生命和光彩;在狂人一些关键性的疯话里,精心地安装了双关的含有深意的尖锐地揭露封建制本质的内容(却又并不破坏“疯话”的特质);使作品原有那些单纯的“实”处,因变“虚”而显得富于思想性。这样,《狂人日记》就可以有两种读法:顺着现实主义的路,读到的是一个地道的疯子所说的生动的疯话;顺着象征主义的路,读到的是最清醒的战士所说的具有反封建深意的真理。长期以来,有关《狂人日记》的争论总是得不到解决,就是因为各执一端:有的同志看到了狂人是狂人,有的同志看到了“狂人”是战士;有的同志看到作品人物的刻画是现实主义的,有的同志却看到作品主题的体现是象征主义的;但都没有从两种创作方法的同时并用这个角度去把谜底揭开来。鲁迅的《狂人日记》在中国文学史上首次证明:现实主义和象征主义是可以在一个作品中同时并存,而且相得益彰的。单纯的现实主义因其太“实”,常常失之平庸繁琐;单纯的象征主义又容易过于空泛单调,而显得过“虚”。两种创作方法的融合,像鲁迅称道安特列夫小说那样——“使象征印象主义与写实主义相调和”,“消融了内面世界与外面表现之差”,这未尝不是创作上一种比较理想的境界!    
    孤证不足以服人。我们不妨再来分析一下《药》和《白光》。《药》里写了两个悲剧:华老栓按照迷信的习俗,买人血馒头为儿子小栓治病,最后白白丢了小栓的性命;反清的革命志士夏瑜,因为伯父向清朝政府告密而被杀,他抱着解放群众的心愿而流的血,由于不被群众所理解,只是成了毫无意义的、连痨病也不能治的“药”。作者安排两位死者的母亲,在第二年的清明节同去扫墓,让她们汇聚着人间的哀痛,更大大加重了作品的悲剧气氛,形成一种可怕的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这一切,自然都是严峻的现实主义的表现。然而,小说并没有到此止步。作者不是把《药》的悲剧仅仅看做两个家庭的悲剧,而是看成整个中华民族的悲剧,是全民族千千万万个家庭的悲剧。因此,在写实以外,又增加了一点象征的色彩:特意安排两个悲剧的主人公一家姓“华”、一家姓“夏”,合起来恰恰是中国的古称——“华夏”。这是淡淡的不显眼的一笔,然而这一笔却把悲剧的普遍而深广的意义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白光》写头发斑白、屡做中举梦的陈士成,在第十六次县考失败后,终于神经错乱而死。作品从主人公看榜后两眼“发出古怪的闪光”写起,写了他落榜回家的种种印象与幻觉,通过具有象征意味的月光,连结幻想中埋在地下的银光,真切地表现了人物由悲怨变狂乱的过程,达到了“使象征印象主义与写实主义相调和”,“消融了内面世界与外面表现之差”的境地。这些作品都在不同程度上运用了象征主义方法。    
    我们当然不赞成那种说《药》里的乌鸦是革命者象征的无稽之谈,但如实地指出小说中含有的象征主义成分,对加深理解鲁迅的作品很有好处。读者不是经常感到鲁迅的小说不仅有“实”,而且有“虚”,虚实相济,寄意深远吗?这种艺术效果的造成,恐怕就是和现实主义、象征主义两种创作方法的同时并用有关的。譬如,大家都熟悉的《故乡》结尾处那几段文字,其写法就是从实到虚,由写实到象征。作者先实写旅途生活:“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然后由此生发开去,从“我与闰土隔绝”,想到下一代应该有新的生活,又想到这种“希望”的过于茫远。终于离“实”就“虚”,语意双关地将具体的“路”提高到抽象的人生道路上来,用“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作结束,简洁有力而余味无穷,既饱含哲理,又富有诗意。这还只是片段文字产生的效果。至于通篇用象征主义创作方法写成的《长明灯》,则更可以说是一首传达出倔强的反封建战士心声的珍贵诗篇了。    
    过去,象征主义总是仅仅被当作充满世纪末悲观颓废色彩的一个流派,总是被当作资产阶级腐朽意识形态的代表。然而,鲁迅借用这种方法,不仅增强和丰富了小说的艺术表现力,还大大提高了作品的思想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真正做到了“化腐朽为神奇”!    
    鲁迅认为,介绍外国作品,“不但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法”《二心集·关于翻译的通信》。。中国现代小说在其最初发展的阶段,便吸收了以现实主义为主,兼容浪漫主义、象征主义的多种多样的创作方法和表现方法,为新文学发展开辟了宽广的道路,这是鲁迅这位开山祖对中国文学现代化的又一重大贡献。    
    三、中国现代小说在鲁迅手中    
    开始,在鲁迅手中成熟一个时代文学的成就,归根结底要以作品成熟的程度来衡量。文学上的破旧立新,也总要依靠成熟或比较成熟的新作品去完成。鲁迅献给文坛的,正是艺术上完全成熟的新小说。    
    为了建立我国的现代小说,周作人在1918年4月曾经提出过一个设想。他认为,“中国现时小说情形,仿佛(日本)明治十七八年时的样子”,“中国要新小说发达,须得从头做起”,即必须像日本明治维新以来那样,去模仿欧洲近代小说:“先去模仿别人,随后自能从模仿中,蜕化出独创的文学来”。这个过程如按日本的先例,大概要用三十年时间见周作人《日本近三十年小说之发达》一文。。中国现代小说发展的实际情况,与周作人预想的几乎完全不同。由于鲁迅的出现,中国小说中“独创的文学”的产生,不是用了30年,而是只用了几年时间;而且这些小说在艺术上成熟的程度,也远过于周作人所说的坪内逍遥《一读三叹当世书生气质》之类的作品。《狂人日记》一出现,不但在国内知识界造成震动,而且也引起国外的中国文学研究家的重视。日本的青木正儿在1920年8月发表文章介绍中国文学状况时就说:“在小说方面,鲁迅是一位属于未来的作家。他的《狂人日记》(《新青年》四卷五期)描写了一个迫害狂者的惊怖的幻觉,达到了中国小说作家至今尚未达到的境界。”《支那学》月刊第1卷第 1~3期,1920年8~11月。这就表明,鲁迅是一位一登上文坛就趋于成熟的小说作家;他的作品大大缩短了我国建立现代小说的过程。    
    鲁迅小说的成熟,首先表现为作品具有鲜明的独创性。他的每篇小说,几乎都是对生活的独特发现。1918年8月20日,他在给许寿裳的信中说:“《狂人日记》实为拙作,……以偶阅《通鉴》,乃悟中国人尚是食人民族,因成此篇。此种发现,关系亦甚大,而知者尚寥寥也。”《鲁迅书信集·15致许寿裳》。不仅《狂人日记》是作者的一种“发现”,其他长短作品,也莫不包含着作者从生活中得来的真知灼见。且不说阿Q及其“精神胜利法”,是鲁迅长达十几年中对“国民性”进行研究和思考的独一无二的结果;即如“五四”初期被多少人写过的人力车夫题材,到鲁迅笔下,也都一反单纯“怜悯”、“同情”之类肤浅、平庸的毛病,成了与众不同的能给人巨大启示的作品,使读者耳目为之一新。在艺术上,这些小说都能根据各自内容的需要,精心寻找恰到好处的体式、手法,和谐地加以表现,因而它们的形式种类显得极为多样:有的截取横断面,有的直现纵剖面,有的多用对话,有的近乎速写;有的采用由主人公自述的日记、手记体,有的采用由见证人回述的第一人称,有的则用完全由作者进行客观描绘的第三人称;有的抒情味很浓,有的讽刺性很强,有的专析心理,有的兼表哲理;如此等等,充分显示了作者艺术上的独创精神。正像沈雁冰1923年《读〈呐喊〉》一文所说的:“在中国新文坛上,鲁迅君常常是创造新形式的先锋;《呐喊》里的十多篇小说,几乎一篇有一篇新形式,而这些新形式又莫不给青年作者以极大的影响,必然有多数人跟上去试验。”原载1923年10月8日《时事新报》副刊《文学》第91期。鲁迅的一些作品,在简洁、凝炼、单纯、丰厚等方面,简直可以说达到了短篇小说艺术的极致。一篇《孔乙己》,竟只用了不到三千字,如果不是作品放在眼前,简直难以置信!一个短篇要概括几千年封建社会,若不是读过《 狂人日记》,我们又怎敢想象,因为这超出公认的短篇小说的容量实在太远了!这一切,怎不使我们对鲁迅小说的独创性感到惊叹!    
    鲁迅小说的成熟,还突出地表现在塑造人物形象的非凡成就上。他有一种近乎神奇的本领,往往寥寥几笔,就能使人物栩栩如生,神情酷肖。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一文中,他用绘画作比喻,介绍过这一经验:“要极节省的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倘若画了全副的头发,即使细得逼真,也毫无意思。”这种用最省俭的笔墨去刻画人物特征——“画眼睛”的方法,使鲁迅在艺术上获得极大的成功。以《故乡》里一个陪衬人物“豆腐西施”杨二嫂为例,作家只用了短短几百字,就勾勒出她那圆规形的身材和尖嘴薄舌、能说会道、泼辣放肆、非常爱占小便宜的性格,从外形到思想,无不给我们留下了鲜明到难以磨灭的印象。这简直是人物创造上的一个奇迹。对于《孔乙己》里的主人公,作者也只用他“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一句话,就把这个人物已经失去了走进酒店里屋去喝酒的资格,却又不愿意脱下那件又脏又破的长衫,不愿意走进劳动者行列的悲剧性格,揭示得清清楚楚,使人产生丰富的联想。这就是“画眼睛”所显示的艺术功能。然而,对鲁迅说来,“画眼睛”本身还不是目的,它是为深刻揭示人物的精神世界——“写灵魂”服务的。鲁迅把真正写出灵魂,作为文学的很高境界。在《〈穷人〉小引》中,鲁迅特别称赞陀思妥耶夫斯基那种“穿掘着灵魂的深处”“令人发生精神的变化”的本领,并且赞许地认为:“将这灵魂显示于人的,是在‘高的意义上的写实主义者’”见《集外集·〈穷人〉小引》。。他自己的确特别重视“穿掘”人物的灵魂。在表现人民被压迫的苦痛的时候,鲁迅决不是表面的,而是真正接触到了人物的心灵深处。《故乡》里,最使读者震动的,就在闰土动着嘴唇,终于恭敬地叫出一声“老爷”的时候。“兵,匪,官,绅”把闰土压榨成木偶人,这是其他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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