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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上学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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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分析,而且讲得非常激动。她的风格,还影响了一些女同学,她们发起言来,也是激动异常,被调皮的男生称之为感动派诗人。而且还排定了感动诗派的一祖三宗名单。一祖,当然是方令孺先生了。  那时方先生的确还写“感动派”的诗。记得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时,方先生听到广播,很是激动,马上写了一首颂诗,报上发表,电台播送。但是我更喜欢她写的一些散文。以前出版的散文集《信》,很有特色,不必说了,就在我读书时,她还在《人民文学》上发表过一篇《山阴道上》,很是优美。我把我的看法跟她说了,她也表示赞成。她说:“《山阴道上》我是花了很多心思写成的,而这首写卫星上天的诗,则是坐在摇椅里听到广播,一激动就写下来了。”  方先生好客,只要她一回上海,徐汇村她家的客厅里就不断来客人。有教师,有同学,有文科的,有理科的,还有外面来的作家。听消息,谈诗文,总是非常热闹。所以,她虽然独居,倒也并不寂寞。听说在美国时,她的客厅也就是一个文学沙龙。方先生对学生很好。我是她的课代表,后来她又做我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所以对我特别关照。她怕学生生活太清苦,常要保姆烧一罐红烧肉,叫我去吃。其实那时学生的伙食标准很高,我们已吃得相当满意了。但我那时毕竟年轻,正在长身体阶段,胃口特好,每次去都把一罐肉吃得所剩无几。方先生看我吃得起劲,也非常高兴。    

  1957年反右运动,浙江省文联主席宋云彬被打成右派,上面就调方先生到杭州去接任此职。对于这场运动,方先生内心是很矛盾的。从理智上说,她要拥护,要紧跟;但在感情上,却又很惶惑。她从北京回来后,一面传达了文联作协的反右情况,但私下里却对我叹气,特别表现出对她侄儿舒芜的关心:“唉,他逃过了55年的劫难,没有成为反革命,但终于逃不过57年这场运动,还是被打成右派分子了。”


第二部分复旦的新月——记余上沅先生(图)

  1960年代初,我到杭州去看望过方先生。她住在灵隐附近的一幢小别墅里,背后是青山,四周有小溪围绕,风景非常优美。但是方先生心情很不好,她感到寂寞。她说,她在杭州人生地不熟,这里又远离市区,少有人来,简直是住在坟墓里,非常难过。她怀念复旦的生活,想回复旦去。但是,她不知道,1957年以后,复旦也已人事全非,风气大变了,同事师生之间颇多顾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密切地来往,轻松地交谈了。当然,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她还必须服从组织决定。但是,她对我说,她这个新党员,别人还是把她作为党内的统战对象看待的。文联的事有党组书记做主,她很少过问。这时,她大概已不写新诗了,她给我看她近年所写的一些旧诗,诗中反映了她的寂寞心情。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没有再见到她,听说她很受了些冲击。1976年,突然收到讣告,知道方先生去世了。但其时我尚未平反,不能到杭州去吊唁,只发去一份唁电。  余上沅先生的遭遇,就差得远了。  余先生年轻时热心于社会活动。五四时期他担任武昌文华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并以武汉学联代表的身份出席在上海召开的全国学生联合会。后来进北京大学读英文系,又留学美国专攻戏剧。1925年回国后,他长期从事戏剧运动,是有名的剧作家和戏剧理论家,写过不少著作,有《上沅剧本集》、《戏剧论集》、《编剧概论》、《中世纪的戏剧》、《西洋戏剧理论批评》、《资产阶级全盛时期的戏剧》等;他又是重要的戏剧活动家和教育家,1926年,与赵太侔等主办《晨报》副刊《剧刊》,提倡“国剧运动”,很有影响,他做过梅兰芳的艺术顾问,曾陪同梅兰芳到苏联演出。1935年以后,又长期担任南京国立戏剧专科学校校长,培养了很多戏剧人才,说他门生遍于全国戏剧界,大概不算是夸大其词。  但是,建国以后他却远离了戏剧界。起始的原因是,在国民党政权崩溃前夕,他受中共地下党的影响,不愿接受国民党政府要把剧专迁往台湾的命令,辞去校长职务,避居上海,等到解放军一打下南京、上海,他就赶回南京,把剧专移交给解放军的军代表了。但余先生还是念念不忘他所热爱的戏剧工作。1950年他到北京参观学习,在北京饭店招待会上见到周恩来总理,周恩来叫他归队搞戏剧,他非常高兴,很想借此机会调回戏剧界工作。但是,却长期未能如愿。我实在搞不懂是什么缘故了。  在上海,他先是受聘于沪江大学,主讲“中国文学史”,1951年10月,转入复旦大学中文系。听说先是讲授现代文学的戏剧部分,但到我1953年入学时,他教的是“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的解放区文艺部分。这一方面并非先生所长,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下任务,努力备课。当时他住在筑庄,与我叔父吴斐丹是隔壁邻居,我曾进入他的书房,见他的书桌上摆满解放区文艺作品。但同学们并没有忘记他是戏剧家,复旦剧团的人常向他请教。听说,余先生不用看剧本,只要同学向他讲一遍剧情,他就可以导演了,余师母陈衡粹女士(女作家陈衡哲的妹妹)还帮着给演员化装。那时,同学们对余先生还是很尊敬的。但是,到了1955年,就出事了。  1955年,余先生正担任我们班的课程,我是课代表。一天下午,我到余先生家送同学们的作业,进门后叫了好几声,余师母才下楼,气色很不好,淡淡地说:“余先生出去了,你把作业放下吧。”其实正是那一天,余先生被捕了,听说家里还有公安埋伏着准备逮捕同党。不过我是过后才知道的,好在我一进门就说是来交作业的,才没有被当作余先生的同党抓走。那时由反胡风集团而引发了全国性的肃反运动,此类事情时有发生,也并不奇怪。约有一年多之后,余先生又回到系里,据说是涉嫌杨帆案件,但查不出什么,就放回来了。潘汉年、杨帆事件本是一件冤案,余先生因为做过杨帆的老师和上级而被捕,就更冤了。其实,余先生是很热爱新中国的。要不然,1949年初,他在英国讲学时,就不会谢绝英国的留请,毅然回国;也不会在解放军进军上海前夕,退还国民党教育局长送来的飞台湾机票,决定留在大陆了。  回校之后,余先生给下面班级教“中国现代文学史”,仍是讲有关解放区文艺部分。这时,余先生已经失却昔日的风采,如履如临,战战兢兢,再也讲不好课了。后来调往上海戏剧学院,这本来可以发挥他的专长的,但是他已没有这份心情了,而且当时正是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时候,校方自然也不敢重用他。开始还让他讲授西洋戏剧理论等课程,后来就调他到研究室,从事戏剧理论的翻译和有关教材的编写工作。但余先生还是努力从事,翻译了贝克的《戏剧技巧》等名著。而不久,“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了。像余先生这样经历的人,当然是在劫难逃,他被整得很惨。余先生胆子小,不敢抗争,日子就更难过了。听说有一次下乡劳动回来,他跟余师母说很想吃肉,余师母把全家所有肉票集中起来买了肉,做他喜欢吃的红烧肉给他吃,但余先生将肉夹到嘴边却放回碗里,不敢吃,余师母问他为何不吃,他说回来时监督小组吩咐过,不准吃肉,如果他们知道我回家吃肉,又要打我了。  他没有熬到“文革”结束,在1970年就去世了。


第二部分月亮上的顽石——记孙大雨先生(图)

  我在《文学报》上发表记叙方令孺、余上沅二位老师的文章《复旦的新月》之后,即有朋友对我说:外文系还有一轮新月,也应该写一写。他指的是孙大雨先生。  是的,孙大雨先生也是新月派,但他不是柔和的月光,而是月亮上的顽石,其硬无比,殊堪敬佩。  孙大雨(字子潜)早年就读于清华学校,后留学美国,颇有诗名。他与朱湘(子沅)、饶孟侃(子离)、杨世恩(子惠)合称“清华四子”,后来都加入了新月社,所以又称“新月四子”。孙大雨不但从事诗歌创作,而且在理论上亦自有主张。大概是受到他的学长闻一多的影响,他也大力提倡现代格律诗,但具体见解又与闻一多有所不同。闻一多有“三美”说,认为诗歌不但应有音乐美(音节)、绘画美(词藻),而且还要有建筑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孙大雨则觉得这会导致形式化的倾向,他另外根据语言节奏原理,提出了音组理论。他不但将此种理论付诸创作实践,而且还用来翻译莎士比亚的戏剧。莎士比亚写的原是诗剧,但我们常见的朱生豪译本、曹未风译本,以及台湾的梁实秋译本,都是化为散文体了,只有孙大雨是用格律诗体来翻译的。我年轻时读过他的一个译本《黎琊王》(上下二册,今译《李尔王》),还有连载在《复旦学报》上的长篇论文《诗歌的格律》,但因弄不懂他的“音组”、“音步”理论,只好囫囵吞枣地翻过去。我想,弄不懂他理论的人大概不少,所以他作为诗人和翻译家的名气,似乎只有圈内人知道;而孙大雨之所以声名远扬,有一段时期弄得家喻户晓、妇孺皆知,那是由于政治上的原因。  新月社是一个自由主义文人的团体,大多数成员是欧美留学生,他们的政治倾向可想而知。但经过抗日战争的磨难,特别是到了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后期,他们之间分化很大。毛泽东在唤醒“自由主义或民主个人主义者”的文章中所称颂的那位“拍案而起,横眉怒对国民党的手枪,宁可倒下去,不愿屈服”的闻一多,就是新月派成员。其实,第二条战线不仅在昆明展开,而且在上海也很活跃;拍案而起,横眉怒对国民党手枪的,也远不止闻一多一个人。上海大学教授联谊会(简称“大教联”)的产生,就是第二条战线的产物,这个组织一成立即与蒋政权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孙大雨是大教联的活跃分子,在反蒋斗争中起过积极的作用。大教联那封致美国特使魏特迈的英文信,就是孙大雨起草的,据说此信很起了些作用,促使魏特迈注意国民党的腐败现象,并直接向蒋介石提出指责。  因为有这么点历史功绩,建国初期领导上对于孙大雨还是比较重视的,在思想改造运动中,让他当了小组长。这个官儿虽然不能算大,却也表示领导上对他的信任,因为大部分教师都处于被审查地位,所以小组长的位置也就显得相当的突出了。但这之后,他与领导层就日见疏离以至于对立了。我曾向外文系的朋友打听个中原因,他们也说不清其间具体的过节,只知孙大雨当时反对“李、全、杨”甚为激烈。李是当时的党委书记李正文,全是西方哲学史教授全增嘏,杨是外文系系主任杨岂深。推论起来大概与位置的安排有关。全增嘏曾当过国民政府的立法委员,现在照样受到重视;杨岂深与前校长章益关系密切,时常出入章公馆,被指责为“公馆派”,现在却做了外文系系主任;而孙大雨自己呢,则被冷落在一边。他受不了这种不公正的待遇,认为都是党委书记李正文搞的鬼,所以就情绪对立起来。其实,这种人事安排也是势所必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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