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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短篇小说(第十辑)-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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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随自己的便了。海吃海喝海吹一通后,他把服务小姐揽到怀里说:小娜来
奉献一下。就把小姐的褂子解开了,在大家惊讶的目光里,把胸罩卷了上去。那是
两只很小巧的乳,羞涩地卧着。康大吮了一口,用广告的语气说:味道好极了。大
家来一口?大家都无话可说。康大说:你们都太认真了。不应该这么严肃的,像是
开常委会。谁需要和小娜开单间?不要怕出事,出了事有我,罚款可以七折优惠。
当然康大还没癫狂到不分清红皂白的程度。说说罢了。这也够把大家吓住了。特别
是一中的副校长,一脸不知所措的严肃。康大把小姐放了,喝了一圈酒,开始发表
他的高论。他说人不敢犯小错,就最容易犯大错。犯点小错破些小规,就像注射了
疫苗,对大错有了预防能力。比如有位老教授,一辈子循规蹈距,可是有一天偶尔
认识了一个风尘女子,那女子就是让他摸了一把,他就一发而不可收,非闹着要与
老伴离婚,晚节不保,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该有的立场。关键是他没有注射过疫苗。
要是我,就是脱光了也会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


    我说:康大记者,我们学校要上网了。

    我想岔开康大的话题。

    他说:是吗?上了网你先干什么?百分之八十的人要上黄色网站。这也是防疫
针之一。我可以给你个网址。说着他真就在一张纸上划起来。我连忙声明自己对那
种小儿科没兴趣,并把他递过来的纸团了扔到地上。对面坐着一中的副校长,这话
传出去,我还混不混?

    我们都没有康大的自由,一点半时就必须结束这场名副其实的闲酒。其实大家
都是来给康大助兴罢了。大家不咸不淡而散。我借故跑回房间,找到了扔在墙角的
那张纸。

    康大想勾引的倩文,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做会计。她对一切都如对付她的报
表一样一丝不苟,刻板僵化。是那种你说昨晚与嫦娥鬼混,她也要仔细检查一下你
胳肢窝下是否最近真的长出翅膀来的人。至今我不明白当初怎么会看上她。我经常
归罪于她那丰满的有些淫荡的唇。那时粮油还没有完全放开,倩文她们那个小粮店
还蛮有大气派,副乡长去买粮也要弓背弯腰从那个小窗户向里递供应证。倩文家人
竟然还托人向我提亲,我上厕所拣了个大元宝一样的欢喜。半年后粮油市场全面放
开,粮食系统败相已露,社会地位一日不济一日。可是,生米已经做成熟饭,我只
好和倩文结了婚。结了婚我才明白我最受不了的是倩文时时事事无处不在的那种小
会计气息。

    比如床上这事,倩文也像对付一张表格,一个小数点也不容点错。我提示她换
个花样,她说我不尊重她。此话一出,兴趣全无。我躺到一边无法成眠,只好拿本
书乱翻。正翻着,却听到倩文哭出声来。这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算不
尊重她,可也不至于哭一鼻子啊。没想到我又错了。她说:你别装糊涂,你还想着
那个小婊子。

    哪个小婊子?

    我愣了一下。

    倩文酸酸地说:今天是你们分手三周年。你能忘得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

    我听了她用的“分手”两字就想笑。可是看她哭得那么认真,便把笑忍了。情
敌的彼此想念比情人更长久,真是一点不假。我的确忘记了今天是我们“分手”三
周年,压根儿我也没当什么纪念日来记。你真的想念一个人,便会在不经意间突然
想到她(他),要专定个日子来纪念,说明已经不是真心记得,而是作为一种形式
上的仪式了。

    倩文说的“小婊子”是叶子。我当年任教的那所小学校就在叶子的姥姥村里。
她初中毕业到那所小学校代课。我是学校校长,讨好叶子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讨女
人喜欢是所有男人的天性,就像猫看到鱼情不自禁流口水一样再自然不过。何况那
时叶子初中刚毕业,正是女孩子最可爱的年龄。那长睫毛一扑闪,便足以让男人魂
不附体。不过,那时只是情不自禁地讨她的欢心,后来那样的故事连想也没想过的。

    我和叶子只在一块呆了半年,就调进城里这所学校,很快就把她忘记了。真没
想到半年后突然有一天收到了她的一封信。原来她曾经像记录大清皇帝起居一样写
了许多关于我的日记。我走后她的日记被有孩子一样好奇心的老师偷看了。叶子一
气之下回了家。在家闲了两个多月,又跟人去200里外淄城的一家合资企业打工。
在信的最后她说:“在这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厂里制度严得不近人情。晚上夜深
人静,我常常想家,常常想起在学校的那些日子。”

    再迟钝的男人也不可能意识不到从天而降的大好机遇。再本分的男人也不可能
对此无动于衷。何况我这种——缺乏爱情的人。我立即回了叶子的信。我把握着分
寸,一切都如我所期望的,第四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称她“我的小天使”,定下去
看她的日子。

    那时学校已经分给了我一套小房子,而倩文还在乡下粮所。天时地利人和,没
有不出故事的理由。每个月的十号是叶子倒班的日子,她便真的像个小天使从天而
降,落在我的枕边。我想我是真的坠入情网了。我几乎天天想念着这个小精灵,一
封封地给她写信,这封刚说“天气预报说最近寒流要来,要马上买条围巾”,又跟
上一封说“这一阵流行感冒厉害,你要先买些感冒胶囊”。我不会怀疑自己对叶子
的爱情。叶子更不会,几乎每次见面,她总是先哭一场。她说她想我。

    倩文单位效益一天不如一天,工资越发越少。倩文心疼钱,从不乱往城里跑,
只有每个星期六下午到城里来,星期天下午按时回去,非常的有规律。但突然有一
天——好像什么人说过,一切偶然都是必然,倩文到城里送报表,没有回去,晚饭
后我们还去看了场电影。电影散场回家,我们客厅的灯亮着,倩文说记得走时灭了
的,是不是小偷?我的心立即绷紧了。十有八九是叶子来了。那时我应该随便以什
么名义把倩文支走,哪怕两分钟,也足够让叶子躲开了。但那时的智力水平几乎为
零,傻瓜似的陪倩文上楼开了门。叶子已经照例把屋里收拾了一遍,正在厨房里洗
我扔在地上的衣服。她俨然主妇的身份把我们的亲密程度暴露无遗。事后我不得不
承认倩文刻板但不失聪明。她愣了片刻后突然跪到叶子脚下,涕泪俱下,求叶子不
要让慧慧(我和倩文的女儿)没了亲爸或亲妈。而且执意不让叶子走,下厨房给叶
子做了饭,陪叶子在沙发上坐了一宿。

    过了十几天,我偷偷去看叶子。一看到她那一脸憔悴,我就知道这十几天她是
怎么过来的了。而且更糟的是她怀孕了。我陪她去了医院。从手术室出来,她脸色
苍白,双唇都咬破了。这么小的孩子,为我吃了多少苦头。当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及时到来的眼泪给了叶子莫大的安慰。她说:只要你是真的喜欢我,受多少苦我
也就认了。我试探着说:叶子,我想离婚算了,顶多没了工作。叶子说:不,你不
能没了工作。家里好不容易供你上学才有了这工作,你不能没了。再说,这么苦的
活你能干得了吗?你就是干得了我也一辈子不得安心。原来我也曾经想过,如果她
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你离就离吧。可是她那么善良,我也不能伤害她。原来在几天
前,倩文竟然也来过了,而且她还抱着我们的孩子,而且她还给叶子买去了一大堆
吃的用的东西。那时我感到自己很卑鄙,我和倩文都很卑鄙。我们都利用了叶子的
善良和单纯。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不明白倩文为什么会对叶子那样好,她真的一点也不恨叶子
吗?直到半年多一切都风平浪静后,提到叶子时她才恶狠狠地用“小婊子”这个词,
我才知道当时她是化仇恨为智慧,把我从叶子手里夺了过来。有时半夜里睡不着,
我会突然想起叶子来,她那咬破的双唇满脸的泪痕就从我脑子里冒出来。我满怀了
愧疚,因为我越来越发觉,其实一开始我对叶子的那种贪婪就算不上爱情,更与生
死相许挂不上边。我脑子里所有关于她的回忆几乎都与床有关系,别的甚至连一次
难忘的谈话都没有。

    在大街上,看到那些亲密无间的年轻恋人,我会情不自禁地羡慕和嫉妒。在他
们之间,也许有着一种生死相许的爱情,他们正在体验,正在为之燃烧。而我,从
来不曾有过。有一天,我莫名其妙跟着一对少男少女一直走到公园门口,至少有三
里路程,竟然毫无察觉。倒是那奶油小生先察觉了有人跟踪,做出一副英雄相,恶
声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找打吗?我这才怵然醒悟。那个女孩儿有些胆怯,说:
算了,你没看他眼神怪怪的,也许是……她八成把我当成神经病了。是的,我想,
也许我真的有毛病,姑且称之为爱情渴望症吧。

    学校新配了两台微机,但只有校长室上了网。我是办公室主任,掌有校长室钥
匙,近水楼台,我便经常有机会上网。有一段时间,我每晚都到深夜两点才回家,
把能找到的色情网站都看遍了,看腻了,然后再也感觉不到上网还有什么别的好处。
康大曾经建议我进聊天室找个小姑娘聊聊,也许能遇到个红颜知己。天天面对面的
都聊不出什么故事,上网隔靴搔痒还能聊出什么红颜知己?我颇不以为然。

    但有一天我还是进了一个聊天室,并认识了一个叫狒狒的女孩子。

    那是在百灵网的红桃树语吧。有个叫蜘蛛的发了个贴子,说自己是一个大美女,
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标致无双,天下无二。但红颜命薄,至今尚无男友。
最后发感慨说:我是美女我嫁谁?我跟了一贴说:老兄你不用愁着嫁不出去,倒应
该愁着能不能找上媳妇,因为我敢肯定,你十有八九是长着络腮胡子的大男人。发
完贴子,自觉聪明而且幽默,只恨不能为自己打个满分。这时发现原来早有人跟了
贴子。只有一句话:你嫁给蜘蛛啊。好!比我的饶舌更聪明而含蓄。一看发贴子的
是个叫狒狒的女孩子。我特意查了狒狒所有的跟贴,都特别的聪明有趣。而且我凭
直觉判断这个狒狒确实是个女孩儿。

    长话短说吧,我和狒狒从互致问候到隔三岔五地通信,到一天收不到她的信就
心神不宁,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这大概算是网络时代的一见钟情。我沾了她年轻
的气息,心境仿佛也年轻了,说话也不再像僵尸一样死板无趣。我在改变着自己,
被一个叫狒狒的女孩子改变着。有一天康大到我们学校来,说用用我们的机子,上
网传几篇文章。我们校长是见了领导和记者就肃然起敬的人,对康大非常的热情,
好像康大肯用我们的机子上网简直是学校的光荣和自豪。康大一边噼哩叭啦敲着键
盘,一边问:怎么样,和上海还是南京的哪个小姑娘谈上了?仿佛正在行窃被当场
抓住,我嘴上说那些小儿科的玩艺我不搞,但脸上却禁不住发烧。

    我想,我和狒狒之间的这份眷恋可以算得上爱情了,甚至可以说更接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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