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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蝴蝶梦-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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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隔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窗和百叶窗,我仍然听见大海的吼声,那是海湾里波浪冲击岸边圆卵石所发出的一阵阵低沉而悲枪的琤琮声。此刻,汹涌的潮水也许正奔腾而来,扑上沙滩,几乎一直淹到小石屋附近。
    “自从那晚她淹死以来,他再没有用过这几间屋子,”她说。“他叫人把自己的东西从更衣室搬了出去。我们在走廊尽头为他收拾了一间屋子。其实,我看他连那儿也不常去睡。他常常坐在那把扶手椅子里过夜,早晨总看到椅子周围撒满了烟灰。白天,弗里思听到他老在藏书室里踱步。踱来踱去,踱去踱来。”
    我恍惚也见到了椅子边地板的烟灰,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笃、笃、笃、笃,在藏书室里踱来踱去……丹弗斯太太轻轻带上卧室与前室之间的那扇门,这就把我们同卧室隔了开来,随后又关掉电灯。我再也看不见那张床,看不见搁在枕头上那只睡衣套袋,也看不见那张梳妆台以及靠椅下的那双拖鞋。她走到前室门口,把手按在房门把手上,站在那儿等我。
    “每天我亲自到这儿来掸灰尘,”她说。“如果您日后还想到这儿来看看,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了。挂个内线电话,我就明白啦。我不许那些使女上这儿来。除了我以外谁也不上这儿来。”
    她又摆出一副阿谀奉承的神态,热乎劲儿叫人受不了。她满脸堆笑,显然是虚情假意的做作。“有时候德温特先生不在家,您觉得冷清了,可能会想到这个房间来看看,上这儿来坐坐。到时候只需吩咐一声得啦。这些真是出色的房间啊。这些房间收拾得这么舒齐,您看了一定不会觉得她离开我们已经很久了吧?您会以为她刚刚走开一会儿,到晚上就会回来的。”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不出话来,感到喉头干涩,仿佛被人卡住似的。
    “不只是这个房间,”她说。“在这所屋子的许许多多房间里,在晨室里,在大厅里,甚至在那间小花房里,到处我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存在。您大概也有同感吧?”
    她用古怪的目光瞅着我,嗓门一下子压得低低的,像是跟我耳语。“有时候我沿这条过道走着走着,简直觉得她就跟在我身后,听得见她那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这种声音我决不会搞铝的。昔日黄昏时分,我常见到她在门厅上面的画廊里,斜倚栏杆,望着下雨,呼唤着那两条狗。我现在还不时觉得她呆在那儿呢。我仿佛依稀听到她下楼用餐时衣裙拖在楼梯上的悉碎声。”她收住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盯着我的眼睛。“您倒说说,她这会儿是不是看到我俩在这儿面对面交谈?”她一字一顿地说。“您倒说说,死者的幽灵会不会回来,注视着我们这些生者呢?”
    我费力地咽下一口气,紧攥双手,指甲都嵌入了肉里。
    “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听上去尖利刺耳,很不自然,根本不是我自己的声音。
    “有时候我真怀疑,”她轻声低语着。“有时候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悄悄回到了曼陀丽,注视着您和德温特先生的一举一动哪!”
    我们站在门边,相互瞪着眼珠对视。我没法把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开。那对眼珠嵌在惨白的骷髅脸上,显得分外阴险、狠毒,充满着仇恨。随后,她把通往过道的门打开。“罗伯特此刻已回来了,”她说。“一刻钟之前就回来了。已吩咐他把茶点送到花园的栗子树下去。”
    她往旁边一闪,让我走过去。我跌跌撞撞走出房间,来到过道上,顾不上自己是在往哪儿走。我没有再对她说什么,茫然走下楼梯,拐了个弯,推开那扇通东厢的门,口到我自己的房间。我关紧房门,上了锁,把钥匙放进衣袋。
    然后我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觉得自己像得了什么重病似的。





    正文 第十五章
    手机电子书·TXT小说下载到52zy 更新时间:2007…10…17 11:09:57 本章字数:14600

    第二天早上迈克西姆来电话,说他大概在傍晚七点左右回庄园。是弗里思传的口信。迈克西姆没要我去听电话。我在用早餐时曾听得电话铃响,心想弗里思说不定会进餐厅来说:“太太,德温特先生等您听电话。”于是我解下餐巾,站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弗里思口到餐厅给我捎来那个口信。
    他看见我推开椅子,朝门口走去,便赶忙说:“太太,德温特先生已把电话挂了。没讲别的,只是说七点钟左右回来。”
    我重新在椅子上坐定,捡起餐巾。弗里思见着我这副迫不及待要冲出餐厅去的模样,一定觉得我这人傻得可以。
    “知道了,弗里思。谢谢你,”我说。
    我继续吃我的火腿蛋。杰斯珀守在我脚边,那条瞎眼老狗呆在墙角处的篓子里。这一天的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打发。昨夜我没睡好,也许是因为独居无伴的缘故。睡得很不安稳,老是醒来看时钟,那指针像是一直没怎么移动位置。就算睡着了,也是乱梦颠倒。我梦见我俩,迈克酉姆和我,在树林里穿行;他始终走在我前面,只有那么几步路,可我就是没法赶上。我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一直在我前面昂首阔步。我睡着的时候一定哭过了,因为早晨醒来发现枕头湿漉漉的。我一照镜子,瞧见自己眼皮浮肿,目光呆滞,样子实在不讨人喜欢,毫无风韵可言。我在腮帮子上搭了点脂粉,想增加点红润,不料弄巧成拙,反倒像个不伦不类的马戏丑角。也许我没摸着涂脂抹粉的窍门。我穿过大厅进屋吃早饭时,注意到罗伯特瞪大了眼睛冲着我发愣。
    十点钟光景,我正将几片面包捏成碎屑,准备去喂平台上的鸟儿,这时电话铃又响了。这一回是打给我的。弗里思走来通报说。莱西夫人要我听电话。
    “早上好,比阿特丽斯,”我说。
    “哦,亲爱的,身体好吗?”即使在电话里,她说起话来也还是自有一功:干脆利落,颇有男子气概,容不得半点罗唆废话。这时她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往下说:“下午我想开车去看看奶奶。现在我要上朋友家去吃午饭。离你那儿大约二十英里。到时候是不是让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依我说,你也该去见见那位老太太了。”
    “我巴不得能去呢,比阿特丽斯,”我说。
    “太好啦。就这样说定了,三点半左右我来接你。贾尔斯在宴会上见着迈克西姆了。他说菜肴没味,酒倒挺出色。好,就这样吧,亲爱的,一会儿见。”
    滴答一声,她把电话挂了。我又信步走进了花园。我很高兴她打电话来约我去见老祖母。这一来总算可指望有点事,给百无聊赖的这一天添点儿生趣。要挨到晚上七点,这几个钟头还真没法熬呢。今天我一点没有假日的轻松感,无意和杰斯珀一起去幸福谷,去小海湾散步,往水里扔石子取乐。那种无拘无束的轻松心情,那种想要穿上帆布鞋在草坪上疾步飞奔的天真愿望,都已经为乌有。我走进玫瑰园,身边带着书、《泰晤士报》。还有编结活儿,在那儿坐定,尸然是个守着家庭过安分日子的主妇。我坐在暖洋洋的阳光里,呵欠连连,蜂群在周周围的花丛中嗡嗡飞舞。
    我没法集中思想,细读报上那些干巴巴的专栏文章,接着又捧起小说,想让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把自己吸引住。我不愿去想昨天下午的事,不愿想到丹弗斯大太。我尽量设法排遣这样的念头:她此刻正在屋子里,说不定就躲在楼上某扇窗子背后,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时抬起头来,朝花园那边看一眼,总觉得这儿并非只有我一人。
    曼陀丽的窗户鳞次栉比。空房间也比比皆是,这些房间我和迈克西姆从不去使用,里面都蒙着防灰尘的罩单,悄寂无声;昔日他父亲的祖父在世时,宅子里宾客盈门,仆役成群,那些房间倒是都住人的。现在丹弗斯太太不用费什么周折,就可以悄悄推开一扇扇房门,随手再把门—一带上,然后蹑手蹑脚走进尘封已久的房间,来到窗口,在放下的窗帷后面窥视我的行动。
    我没法去探知真情,即使在椅子里侧转身于,抬头向那排窗子望去,我也没法跟她打照面,我记起孩提时玩过一种游戏,邻屋的小朋友称之为“奶奶走路”,而我则管它叫“老巫婆”。玩时,你得站在花园的尽头,背对着其他人。他们一个接一个朝你悄悄走近,偷偷摸摸地走一阵停一会。每隔几分钟,你回过头来望望,要是有谁正好被你看到在走动,这人就被罚回原处从头走起。可是总有个把胆子比较大一点的小伙伴,已经挨近你身边,此人的行动简直不可能察觉;于是,就在你背对大家站着,嘴里从一数到十的时候,你一面提心吊胆,一面也明白自己已必输无疑,要不了一会儿,甚至连十也没数完,那个大胆的家伙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扑上来,同时还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此刻我全体会与那时一样的心情,紧张不安地等待着有人扑上身来。我正同丹弗斯太太玩“老巫婆”游戏呢。
    好不容易挨到午餐时分,冗长的上午总算告一段落。看着弗里思有条不紊、手脚麻利地张罗,望着罗伯特傻乎乎的神态,比看书读报更能排遣时间。到了三点半,分秒不差,车道拐角处传来比阿特丽斯汽车的马达声,一转眼车子已停在屋前台阶边。我已穿着停当,拿好手套,这时就三步并作两步出门相迎。“喂,亲爱的,我来啦,少有的好天气,是吗?”她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跨上台阶迎着我走来。她飞快地吻了我,嘴唇在我耳朵边的脸颊上使劲擦了一下。
    “你看上去气色不大好,”她朝我上下一打量,脱口便说。“脸上精瘦精瘦的,一点血色也没有。怎么搞的?”
    “没什么,”我明知自己的脸色很不对头,只得低声下气地支吾一句。“我这人一向没什么血色。”
    “喔,胡说,”她反驳道。“上回我看见你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
    “我想,在意大利给太阳晒的那一脸棕色大概已退啦。”说着,我赶忙往汽车里钻。
    “哼,”她不留情地冲着我说,“你同迈克西姆一样的毛病,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身体不行。嗳,使点儿劲,不然车门关不上的。”我们沿车道驶去,车子开得很猛,到拐角上突然一个转弯。“我说,你不会是有喜了吧?”她说着侧过脸来,那双锐利的褐色眼睛盯在我身上。
    “没有的事,”我窘极了,“我想不会的。”
    “早晨起来是不是恶心想吐?有没有其他类似的症状?”
    “没有。”
    “哦,唔——当然也不都是那样。就拿我生罗杰那阵子说吧。什么反应也没有。整整九个月,身子结实得像条牛。生他的前一天我还在打高尔夫球。你知道,生儿育女,天经地义,没什么好难为情的。要是你疑心有什么,尽管直说。”
    “不,真的,比阿特丽斯,”我说。“没有什么要瞒你的。”
    “说实在话,我还真希望你不久能生个儿子,给迈克西姆传宗接代。这对他来说可是件大好事。我希望你别在这事情上层层设防哪。”
    “当然不会,”我说。真是场别开生面的谈话。
    “哦,可别见怪,”她说。“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在意。如今的新娘子毕竟样样都得会一点。要是你想去打猎,偏偏在第一个狩猎期内就怀了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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