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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蝴蝶梦-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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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会,”我说。真是场别开生面的谈话。
    “哦,可别见怪,”她说。“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在意。如今的新娘子毕竟样样都得会一点。要是你想去打猎,偏偏在第一个狩猎期内就怀了孕,岂不大杀风景?要是夫妇两个都是打猎迷。这一来非同小可,说不定会断送这场婚姻。像你这样就没关系了,娃娃不会妨碍绘图作画的。哦,对了,近来写生画可有长进?”
    “最近似乎难得动笔,”我说。
    “哦,真的?天气这么好,正宜于户外写生画画,只要一张折凳、一盘画笔就行了,是吗?告诉我,上回寄的那些书你可感兴趣?”
    “那还用间,”我说。“真是件叫人喜爱的礼物,比阿特丽斯。”
    她脸露喜色说:“你喜欢就好啦。”
    汽车向前疾驶。她的脚始终踩在油门上,拐弯时总是绕一个急陡的小角度。我们从别的车辆旁边一掠而过,有两个驾车人从车窗探出身来望着我们,满脸愤慨之色。小巷里有个行人还朝她挥舞手仗。我为她羞红了脸。可她好像对一切都视而不见。我只好在车座里缩紧了身子。
    “下学期罗杰要去牛津念书,”她说。“天知道他要在那儿鬼混些什么。我看纯粹是蹉跎光阴,贾尔斯又何尝不这样想?不过我们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随他去。当然罗,小家伙毕竟还是像爹妈,心思全放在马匹上了。前面那辆车搞什么鬼?喂,我说你老兄于吗不伸出手来打个招呼?说实在的,如今公路上有些开车的家伙,真该把他们枪毙了才是。”
    车子猛一拐弯,转上大路,差点儿没撞着前面的那辆车。“有谁上你们那儿作客来着?”她问我。
    “没有,近来很清静,”我说。
    “还是这样好,”她说。“我总觉得,那些盛大宴会实在叫人腻烦。如果你来我们这儿小住,肯定不会让你感到惶恐不安。左右邻居都是些好人,大家混得很熟,不是在这家吃饭,就是去那家聚餐,还经常在一块儿打桥牌,不多跟外人罗唆。你会打桥牌吧?”
    “打得不怎么精,比阿特丽斯。”
    “哦,精不精无所谓,只要会打就行。我不能容受那些啥也不想学的家伙。冬日黄昏茶余饭后,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一个人总不能老是坐着谈天说地。”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这样。不过,还是不吭声为妙。
    “现在罗杰大了,生活可有趣哩,”她接着说。“他把朋友带到家来,我们一起玩呀笑呀,好不热闹!要是去年你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那该有多好。我们玩哑谜猜字游戏。啊哟,真是好玩极了。贾尔斯如鱼得水,大显身手。你知道,他最喜欢化装表演。一两杯香摈下肚,他那副滑稽相真够你乐的。我们常惋惜他没能人尽其材,他应该去当演员才对。”我想着贾尔斯,脑子里出现了他的那张大圆脸,还有那副角质框眼镜。要是真的看到他酒后的丑态,我一定会觉得怪不好意思。“我们有个好朋友,叫迪基·马什,他和贾尔斯男扮女装,来了个二重唱,谁也搞不清楚这同哑谜猜字中的谜底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反正两人逗得我们哄堂大笑。”
    我彬彬有礼地报以一笑。“可以想象,一定有趣极了,”我说。
    我仿佛真的看到他们在比阿特丽斯家的客厅里笑得前仰后合。这些朋友熟稔融洽,亲密无间。罗杰想来长得和贾尔斯一般模样。比阿特丽斯还在乐呵呵地回忆当时的情景。“可怜的贾尔斯,”她说。“有一回,迪基提起苏打水瓶就往他脖子上喷,当时他脸上的神情我怎么也不会忘记。我们个个乐得像疯子。”
    我有点担心,生怕比阿特丽斯会邀请我们今年上她家去过圣诞节。也许到时候我可以借故推托,就说我得了流行性感冒。
    “当然罗,我们唱歌表演,从不想弄出点什么名堂,来个艺惊四座,”她说。“不过是逢场作戏,在自己人中间凑个趣罢了。曼陀丽在这种季节才是上演精彩好戏的场所。我记得几年前那儿演过一场古装露天戏。是请伦敦的艺人来演的。当然,筹备这类玩意儿忙得你够呛。”
    “哦,”我说。
    她沉默了半晌,只顾埋头开车。
    “迈克西姆好吗?”过了一会,她问。
    “很好,谢谢你,”我说。
    “心情很舒畅?”
    “哦,是的。挺舒畅。”
    车子来到乡村小街上,她不得不集中思想开车。我不知道是否该把丹弗斯太太的事告诉她,还有费弗尔那家伙。不过,我怕她无意中声张出去,说不定还会告诉迈克西姆。
    “比阿特丽斯,”我还是决定说了,“你可听说过一个名叫费弗尔的人?杰克·费弗尔?”
    “杰克·费弗尔,”她重复了一遍。“不错,这个名字很熟。让我想一想,杰克·费弗尔。对了,是他,一个浪荡公子。几年以前我见过他一面。”
    “昨天他到曼陀雨来看丹弗斯太太。”我说。
    “真的?哦,是嘛,也许他常常……”
    “为什么呢?”我问。
    “我想他是吕蓓卡的表哥吧,”她告诉我。
    我大感意外.那家伙竟是她的亲戚?在我想来,吕蓓卡的表兄决不是那种模样。杰克·费弗尔,她的表兄!“哦,”我说。“哦,这我可没有想到。”
    “很可能他过去是曼陀丽的常客,”比阿特丽斯说。“我也搞不清楚。实在说不上来。我难得去那儿。”她的神态变得相当冷淡,我觉得她似乎无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我不怎么喜欢这个人,”我说。
    “是嘛,”比阿特丽斯说。“也难怪你不喜欢。”
    我洗耳恭听,可是却没有下文,我想,最好还是别提费弗尔要我替他保密的事儿。一提起就可能把事情闹大,何况这时我们已接近目的地了,眼前出现两扇涂白漆的大门,一条平坦的沙砾车道。
    “别忘了,老太太眼睛差不多瞎了,”比阿特丽斯说。“近来人也有些懵懂。我给护士打过电话说我们要来,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幢高大的人字形红砖楼房,大概是维多利亚王朝后期的建筑物,外表不怎么吸引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幢房子里仆役成群,家务事由精明强干的人操持着。而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个双目几乎失明的老太太。
    开门的是一个长得端端正正的客厅侍女。
    “你好,诺拉,身体好吗?”比阿特丽斯说。
    “好很,谢谢您,太太,希望您全家安康。”
    “哦,是的,我们一家子都好。老太太近来怎么样,诺拉?”
    “好坏很难说,太太。一阵子清楚,一阵子湖涂。她的身子嘛,您也知道不算太精。我敢说她见了您一定很高兴,”她好奇地瞟了我一眼。
    “这位是迈克西姆夫人,”比阿特丽斯说。
    “哦,太太,您好,”诺拉说。
    我们穿过狭窄的门廊走过摆满家具的客厅,来到阳台上。阳台前面是块修剪过的四方草坪。阳台台阶上的几只玉石花瓶里,养着好几株鲜天竺葵。阳台角落里有一张装轮子的安乐椅,比阿特丽斯的祖母正坐在椅子里,身子用披巾裹着,背后垫着几只枕头。走近一看,我发现她的相貌跟迈克西姆像得出奇。要是迈克西姆年逾古稀,而且也双目失明,一定就是这个模样。坐在她旁边椅子里的护士一面站起身来,一面在她刚才高声朗读的那本书里插上一个书签。她朝比阿特丽斯莞尔一笑。
    “莱西夫人,您好!”她说。
    比阿特丽斯跟她握手并把我介绍给她。“看来老太太挺硬朗的,”她说。“八十六岁高龄,身子还这么健,真是难得。奶奶,我们来啦,”她提高嗓门。“安然到达啦。”
    祖母朝我们这边望着。“亲爱的比,”她说,“你真是个好姑娘,特地来看望我这个老婆子。我们这儿沉闷得很,没有什么好让你消遣的。”
    比阿特丽斯凑过身子去吻她。“我把迈克西姆的妻子带来见你啦,”她说。“她早就想来看你,可是她和迈克西姆一直挺忙的。”
    比阿特丽斯在我背上戳了一下。“去亲亲她,”她轻声说。于是我也俯身在老太太面颊上亲了一下。
    老祖母用手指摸着我的脸说:“好姑娘,谢谢你到这儿来看我。见到你我很高兴,亲爱的。你应该把迈克西姆也带来嘛。”
    “迈克西姆上伦敦去了,”我说。“要到晚上才回来。”
    “下回一定得带他一起来,”她说。“坐吧,亲爱的,就坐在这把椅子里,让我好好看看你。比,你也过来,坐这一边。宝贝儿罗杰好吗?那个小淘气也不想来看看我这老太婆。”
    “八月里他会来的,”比阿特丽斯大声说。“你知道,他要离开伊顿书院去上牛津大学了,”
    “哦,天哪,他快要长成个大人啦,我要认不得他了。”
    “他个儿已经比贾尔斯高了,”比阿特丽斯说。
    她滔滔不绝地谈着贾尔斯和罗杰,还拉扯她养的马啊,狗啊。那护士拿出绒线来编结,手中的编结针咔嗒咔嗒碰撞作声。她转过身子,满面春风,兴致勃勃跟我搭话。
    “您喜欢曼陀丽吗,德温特夫人?”
    “很喜欢。谢谢你,”我说。
    “那可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是吗?”她说着,编针一上一下交替穿插。“现在我们当然不能去了,她去不了啦。多遗憾!真留恋我们过去在曼陀丽度过的时光。”
    “你一定得抽个时间来玩玩,”我说。
    “谢谢您,我是很想去的。德温特先生身体好吧?”
    “是的,很好。”
    “你们是在意大利度蜜月的吧?收到德温特先生寄来的美术明信片,我们可高兴哪。”
    我不明白她用“我们”两字,是以一家之主自居呢,还是表示她和迈克西姆的祖母已融为一体了。
    “他寄来过一张吗?我怎么不记得?”
    “哦,寄过的。当时大家都高兴极了。这类玩意儿我们很喜欢。不瞒您说,我们备有一本剪贴薄,凡是跟这个家族有点头关系的东西全都贴在里边。当然都是些看着叫人高兴的东西。”
    “多有意思,”我说。
    那边比阿特丽斯说话的一言半语,不时传到我耳朵里来。“我们只得把马克斯曼老爹给丢开了,”她说。“你还记得马克斯曼者爹吗?他是我手下最好的猎手。”
    “哦,天哪,不会是马克斯曼老爹吧?”祖母说。
    “是他,可怜的老头。两只眼睛全瞎了。”
    “可怜的马克斯曼,”老太太应了一句。
    我暗自嘀咕,在老太太面前提什么眼瞎的事总不太得体吧,我不由得朝护士望了一眼。她只顾咔嗒咔嗒忙着编结。
    “您打猎吧,德温特夫人?”她问。
    “不瞒你说,我不打猎,”我说。
    “说不定有一天您会爱上这一行。我们这儿一带的人没有不热中于打猎的。”
    “哦。”
    “德温特夫人酷爱艺术,”比阿特丽斯对护士说,“我对她说,曼陀丽庄园风光宜人,堪入画面的胜景秀色多的是。”
    “哦,不错,”护士表示同意,她急如穿梭的手指暂时停了一下。“真是情趣高尚的爱好。我有个朋友,是个妙笔生花的女画家。有一年复活节我们一起到普罗旺斯去,她画的素描真美极了。”
    “多有意思,”我说。
    “我们在谈素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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