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子无方-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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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表达方式，真是太拙劣了……”
夏小满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只生锈的旧铁盒会有熟悉的感觉。很久以前她曾经趁着父母不在家，溜进书房偷偷翻父亲的书柜。这只铁盒就放在那里，里面满满的都是她的照片。这是她专属的。只是当时并不明白，反而责怪父亲将它藏得那么深，仿佛厌恶到压根不想看见似的。
从来不懂的人，是她。
她忽略了父亲羞于表达的感情，成为了让他失望的女儿。即便如此，父亲还是在她身边，他是一座深深的山，她渴望离开深山去看广阔无垠的大海，再想回来时，已是万木枯败，老鸦悲鸣，天地荒芜。大山倾塌了。
“爸爸……”
你在那里吗？你在那里吧，你在我身边咫尺方寸间，也在那海角天涯处。
我想起了你眼角的纹路，会在陪我念书时温柔地下垂，疼惜宠爱的弧度。
我记起了你放在书桌上的竹尺，每次将要落在我手心时，不忍心的踟蹰。
病时昏睡，朦胧中有你放轻的脚步，怀念你探向我额头的掌心暖暖温度。
你的爱是虽然细，但绵长悠扬的线，我将心琢磨成小气的针孔，任你戴着老花镜，用尽耐心也穿不过透进光明的洞幕。
无法再恳求你带我放风筝啦，无法再因为你的严格闹别扭啦，你成了风，成了云，成了我鸟语花香的路途。
还有装满我旧照片的相簿。
我们没有了再见，我们只有永别，只有再无相见和满怀遗憾的蓦然回顾。
再对我笑一次吧，你笑得太少，可我想要将你的笑镌进血骨。
让我再对你笑一次吧，我给你的太少，可我笨拙到不知如何弥补。
最后你住进了我的记忆，那里冬天没有严寒，夏日没有酷暑。
惟有你爱的源泉和故土。
我知晓你因此就能满足……
那一晚，夏小满做了一个梦。梦里父亲站在她面前，朴素平凡的灰色衣服，冰冷方正的黑框眼镜。严肃，无表情的面孔。
她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笑着把他递到父亲面前，“要抱抱他吗？”
父亲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眼神因窘迫而无措地下垂。
“那就……抱一下吧……”
第82章 新年大祭路
我受不了了！
夏小满这女人还真是不懂矜持啊，看顾叔叔那眼神甜得都快招蜜蜂了，腻得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不懂，这时候的女人是最有魅力的。”顾叔叔很坦然地接受夏小满目光的洗礼。
昨天晚上夏小满突发奇想，大半夜非拉着我和顾叔叔蹲在院子里看星星，冻得我鼻涕都流成了两条冰溜子，她还特沉醉地吟诗：“天上的星星呵，就像我婆姨的眼睛……”
我立刻连滚带爬回被窝了。
偷偷告诉你啊，其实我内心是挺高兴的，顾叔叔为夏小满所做的一切总算没打了水漂。这么资优的男人要是流到了外人田，我都要捶胸顿足地哭死。
这两个人也就差那么一层似有还无的窗户纸了，顾叔叔的原则立场依然很坚定，不管他们现在有多明着的柔情蜜意，捅窗纸的工作一定要由夏小满亲自做。
顾叔叔说，敌人的高地已经占领，只要插上一面代表我军胜利的小旗就可以欢呼了。捅窗纸这活儿，就好比野兽用自身气味划定领域，不能由旁人代劳的。一旦做了，就意味已有了捍卫领地的觉悟，有了责任和担当。而这些，正是顾叔叔用心良苦的智慧结晶。夏小满龟缩太久了，她不能总逃避，顾叔叔要她从家猫变成母老虎。
反正有顾叔叔这只公老虎在，不怕夏小满翻天。
对于前段时间村里发生的大事，顾叔叔没有丝毫隐瞒全部都告诉了我。关于这险恶的人世我还知之甚少，初一听但觉冷汗涔涔惶恐不安。与这些相比，汪大可对我使的那些坏手段简直是皮毛，一痒，就过去了。不过顾叔叔说，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的，比如狗哥哥、唐阿姨还有小玉姐姐。
啊对了，顾叔叔正琢磨着要把小玉姐姐介绍给养花的怪叔叔呢！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小玉姐姐细心又善解人意，没人比她更适合跟养花怪叔叔在一起啦！我心里是有一点儿对不住小玉姐姐的，我知道她喜（…提供下载）欢顾叔叔，跟夏小满不同，她对顾叔叔从一开始就是坦荡荡的好。但夏小满毕竟是我妈妈啊，为人子，自然首先是希望她能幸福的。这是我的私心。
“既无此意，莫如斩草除根，切勿妄自做大。怜悯同软弱，害人，害己。”顾叔叔也很感慨。
我想，人人都幸福的美好世界大概是很难实现的吧。不，说“很难”只是自我安慰罢了，“不幸”总是会存在的，或多或少，或大或小。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总有人要做出牺牲。如果没有“不幸”，我们恐怕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了。就像没有了黑夜的深暗，我们则不懂享受阳光之温暖。
可是我仍然希望世界会变得有绝对的幸福，心里存在一个梦想，就会离幸福更近一些。
时间过得好快啊，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七了，村里的热闹非但没有平息，还更加热烈了。因为今天村里有一个大活动。
毒狡村与外面相通的只有一条大路，进来出去都要靠它。有人从这条路勇敢地走出去，变富了；也有人在外面闯荡失败，从这条路重新走回温暖的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就有了年初七祭路的习俗，祝福所有外出的人都能平安顺利，也祈祷每个回来的人都发达富裕，场面隆重为一年之最。
凌晨四点我就被叫起来了，简单擦了把脸就跟着大人们往外走。
往常这个时候村子还处在酣睡中，今天却人头攒动，大家提着一袋袋的贡品兴高采烈往路口赶。所有木屋的窗子都透出灯光，驱赶了黑夜和孤冷。凡是有车的人家，甭管大车小车拖拉机，都隆隆开出来，比赶集还拥挤。顾叔叔和夏小满一左一右拉着我，挟裹在人群车队中往前挪动。
短短一段路竟走了半个小时。
路口处早已整齐停了两排车，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张奶奶家的大卡也赫然在列。为了避开人潮，张爷爷不到三点就把车开出来了，让它雄赳赳排在前面。
刚站了一会儿，有十几个叔叔抬着几张长长的红色桌子来了，顾叔叔告诉我那个叫“贡案”，专门放贡品香炉的。
村里的祭路很特别，不怎么庄严，反倒有几分娱乐的性质。贡案虽长，但只有几张，远不够全村这么多家人放贡品，所以是要“抢”的。
抢贡案每家派出三个人上阵，分别站在离贡案三百米、六百米和九百米的路上。最远的人拿香炉，往进依次拿酒和果肉菜肴。有点儿像接力赛。贡案附近也候着两个自家人，等贡品一到，立刻往贡案上摆，抢占的贡案面积越大越吉利。
我们派出的三个选手分别是夏小满、顾叔叔和张奶奶的儿子张天云叔叔。贡案旁守着张奶奶和天云叔的媳妇，都是干惯家务活儿手脚麻利的。
我发现，但凡是头脑简单的，四肢都比较发达，郭犇啊夏小满啊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然了，像我这样德智体美劳兼备的那可是百年才出一个的奇才。不过夏小满的运动能力连我也相形见绌，不然怎么干得了四处奔波的记者工作？
她此刻正精神抖擞地抱着香炉站在起跑线上，虽然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但那眼神贼亮。我抱着她的大衣乖乖站在路边，心里不由自主也跟着紧张。
待到村长爷爷一声令下，挤在起跑线上的人们立刻撒腿就跑，边跑还要边点燃香炉里的贡香。那贡香一束十八支，迎风点起来十分不方便。若是不能全部点燃，是一件非（…提供下载…）常晦气的事。所以大家宁愿脚下面慢一点，也要以点燃香为第一要务。
夏小满奸笑不已，一个转身背向前方开始倒着跑，同时手一抬，手指一拨，一簇十几厘米高的火苗“嗖”一下冒出来。那么大的火，别说点香了，那贡香差不多被烧了一半。
那是顾叔叔昨晚给她的秘密武器，他改良了天云叔的打火机，让火力提高了三四倍，而且不容易被风吹灭。
夏小满欢呼一声，转回来大步冲刺。夹杂在一众男人之间，她轻灵得像一只云雀。
顾叔叔手里提着两瓶米酒，笑着看夏小满三步跑两步跳地冲过来。眼看就要到跟前了，后面的大军也蜂拥而至。
大路上的积雪早在前一天就清扫干净了，但即便如此，还有些细碎的冰凌，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滑倒。夏小满仗着身轻如燕灵巧地在路面上穿行，后面那些脚步沉重的男人们却屡屡栽倒在地面上，摔得七荤八素。
眼瞅着夏小满就要以绝对优势拿下第一了，后面跟着的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忽然一下从我的视野里消失，直挺挺倒在地上。
“小心！”我惊叫道，不意外这个动作就要波及前方一步远的夏小满——她被踢到了脚后跟。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却见顾叔叔手一伸，就将前扑的夏小满捞到他面前，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夏小满忽然双脚腾空，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转头看见顾叔叔近在咫尺的微笑，顿时脸红了。我很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夏小满的大衣里，真是，当众调情，该该该该死！
“美人”在怀的顾叔叔却没有放手的打算，十分干脆地抱着夏小满开跑。
夏小满一手抱住香炉，一手紧紧搂住顾叔叔的脖子，兴奋地喊起来。
顾叔叔个子高，腿长，先天优势本就让他鹤立鸡群。何况他还练过武，身体倍儿棒，抱着个夏小满也不见有什么吃力的。后面的男人们一边追一边嗷嗷喊：“顾老师太过分啦！”顺手从路边抄起个女的扛上肩奋起直追。没有人料到会起这种变故，男人嘛，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要是顾叔叔负重数倍还能摘得头名，恐怕会成为其他男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所以干脆先让彼此条件持平，也算是守住了一份尊严。
场边可就乱了套，看热闹的女人们还来不及反应就纷纷被扛走了，惊呼声此起彼伏。还间或能听见有人在大喊：“二锤子！你媳妇该减肥了！想重死老子吗？”
“靠！谁让你扛我婆娘了？！”
一个严肃中透出一丝紧张的声音响起：“谁家的小王八羔子？扛老头子干什么？”
“诶？村、村长？你啥时候站在那儿的？”
村长爷爷大怒：“瞎了你小王八的眼！老头子你也要，嗑断你的狗牙！还不放我下来！想把我肠子也颠出来吗？”
人群顿时哄笑起来，我乐得就差躺在地上打滚了。
后来我上大学了，有一回学校组织我们体验生活回到毒狡村，我才知道，自从这一次以后，抢贡案的比赛就改了规矩，汉子们上场都要背着自己的媳妇，以免再出现乱抢乱抱的事件。不得不说，顾叔叔对毒狡村的影响是很深远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我单说眼前。
眼前顾叔叔率先跑到最后一棒的天云叔面前，米酒香炉全都交给天云叔。天云叔将贡品捆了一包背在背上，丝毫不妨碍他接顾叔叔的东西。但见他沉默地卯足劲儿，像一只狐狸，轻灵堪比夏小满，速度不输顾叔叔，眨眼工夫就冲到贡案前了。张奶奶和天云叔的媳妇立刻卸下贡品，严谨有序地按照规矩啪啪啪摆了半张桌子。
大家都鼓掌叫好，我也高兴得不能自己。
吵闹中我听见夏小满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号码。看着被人群包裹的夏小满，我果断按下了接听键。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