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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当代-2004年第6期-第2章

小说: 当代-2004年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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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领来的,是他请来的。虽然烟是抽到他们肺里去的,酒是喝进他们胃里去的,但华觉民一样的受用,跟进了他的肺他的胃是差不多的。他们抽了,喝了,他的心里好受了。他觉得他付出的劳动,总算是有回报了。现在主人家玩这一套,对皇甫和郁磊二位不恭,那就是对他华觉民不恭。华觉民于是站起来说:“既然他们要走了,那我也走了。”主人家急了,不是怕华觉民不高兴,而是华觉民这一走,灶上还有尚未画完的画,怎么办?主人家因此赶紧拉住皇甫卫星和郁磊,给两人每人口袋里塞进一包烟,涎着脸赔了许多不是,大家这才坐下来,添酒回灯重开宴。 
  这事儿给了大家一个教训,那就是,白吃白喝是一件没面子的事,无功不受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皇甫卫星和郁磊二位,购置了笔墨颜料,跟着华觉民,也绘起灶来了。三个人,组成了一个壁画小组,常常开赴农村学生家庭和非学生家庭,为乡亲们绘灶。他们的作品,有许多至今还保留着,只是经过了长年的烟熏火燎,画面已经变得模糊。 
  郁磊与皇甫卫星是同一年从同一所师专毕业的,他学的是音乐,科班出身。在师专里,皇甫卫星是见过郁磊这个人的,但并不跟他打招呼,因此不能说是认识,也不能说不认识,只能说在认识与不认识之间。在皇甫卫星的印象里,这个郁磊,行为是有点儿怪异可笑的。几次皇甫卫星见到他,都见他手持一个饭盆(前往食堂途中,或正从食堂返回),边走边吼。不是唱“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就是“卖布卖布来”,有时候干脆什么都不唱,就吼“米”或“吗”。皇甫卫星知道他是音乐系的,正在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练嗓。有时候皇甫卫星坐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忽然听得窗外一声“米”,或者一声“吗”,或者就是“还有一个太阳”,探头一看,正是这个人,理着小平头,张着大嘴,呼啸而过。 
  到北垛中学报到的第一天,皇甫卫星见到了郁磊。原来是这个人啊!真是没想到。“你好!米米米,吗吗吗。”皇甫卫星这么跟他打招呼。郁磊一听,笑了起来,小小年纪,脸上竟有了许多皱纹。 
  北垛中学的前身,是一所庵堂。入夜,学生都已放学回家,教师大多是当地人,也都回家了。只留下皇甫卫星、华觉民和郁磊三个。无聊的时候,郁磊就放声高歌。他的嗓子经过专业的训练,真是非同凡响。与他呆在同一个屋子里,听他唱歌,没有麦克风,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他学的是标准的美声,男高音,吐字清晰,声音高亢嘹亮,有金属的质地。据郁磊说,经过训练的声音,有时候响得能让唱歌的人自己得了脑震荡。他还建议皇甫卫星华觉民二位跟他学声乐。当皇甫卫星和华觉民都知难而退的时候,郁磊鼓励他们说,每个人都能训练出来,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声音就能变得洪亮完美。郁磊说,嗓子发紧,声音就不好,一定要放松放松再放松。小孩子发声的时候,嗓子是最放松的,所以小孩子的声音都特别响亮。还有,他说,你们试试,试着发怒,训斥别人,训训看,喂!或者说:滚!对了,你们自己听听,这时候的喉咙就是放松的,声音好不好?声音就很好!你们要训练,要体会,要像打哈欠那样把嗓子打开,然后把声音像吹气一样吹出来。 
  郁磊在师专音乐系,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男高音。有人说,他的声音颇像帕瓦罗蒂,而他自己,则认为他的声音条件更接近多明戈。或者说,他更愿意像多明戈。他在师专求学期间,学习成绩突出,曾代表学校赴唐山灾区慰问演出。当时,漏出风声来,说郁磊有可能毕业后留校任教,因为师专音乐系缺少一位声乐教师。但是,结果,他还是离开了学校,与皇甫卫星同一天分配到了同一所乡镇中学来。个中一定有原因。据郁磊自己分析,是因为他在师专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何为不该爱的人?郁磊说,他爱上了他的同学刘佳兰,而她那时候,正在跟他们的班主任老师谈恋爱。 
  郁磊和华觉民,一个是音乐系的高材生,一个是自学成才的画家,他们两个,算得上是两位艺术家。皇甫卫星呢,如果光是语文课上得好,那是绝对进入不了艺术家的行列的。不过,要是就此将皇甫卫星排除在艺术家队伍之外,显然是草率的。原因是,皇甫卫星不仅课上得好,他同时还是一位诗人。他业余写诗,发表过作品。而且他的诗风很怪,显得非常前卫。那个发表他诗作的某刊物编辑,也是当时诗坛上一位颇有影响的老诗人,曾断言,皇甫卫星在诗歌创作上,是有着光明的前途的(这说法倒是和北垛中学教导主任的话如出一辙)。老诗人在给皇甫卫星的信上说,相信过不了多久,皇甫卫星就会以独特的姿态,逐鹿中国诗坛。因此,说皇甫卫星也是一位艺术家,实在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皇甫卫星、郁磊、华觉民,这三位北垛中学的年轻教师,历史性地走到了一起。他们宿舍相邻,有着亲密的友谊。他们把他们自己也定位于“三个艺术家”,因此在北垛中学其他教师的眼里,他们是一个三人小团体。 
   
  校园外的艺术家 
   
  这个小团体,其实还不止三个人。有一个叫蒋志冲的,是校外人士。他在镇子上的医药商店工作。他的年龄与皇甫卫星他们相仿,长得长身白面,很文雅秀气的样子。一个秋天的傍晚,他走进北垛中学来,打听到了郁磊的住处。郁磊不认得他,因此很警觉地问他:“你找我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叫郁磊?”蒋志冲很柔和地笑道:“我当然知道的,中学里今年来了两个新老师,你是一个,还有一个是皇甫卫星。”他回答了郁磊的第二个问题,没有回答第一个。于是郁磊重提了第一个问题:“你找我干什么?”蒋志冲笑得更柔和了,说:“我喜欢音乐,我来交个朋友。” 
  这个叫蒋志冲的一加入,小团体就更热闹了。郁磊唱歌,不再是自弹自唱了。在蒋志冲加入之前,凡郁磊唱歌,都是到音乐教室,打开那架破风琴的琴盖,他自弹自唱。那架风琴,早就漏风了,使劲踩踏脚板,踩得叽嘎叽嘎响,琴键按下去的声音还是不够大。那时候郁磊自弹自唱,经常踩着踩着就火起来了,他砰地一声把琴盖盖上,决定不要伴奏了,站起来清唱了。为此皇甫卫星和华觉民都觉得不安,好像风琴不灵是他们的过错似的。他们是这样想的:郁磊唱歌,又要自己弹,确实很辛苦。辛苦一点倒也罢了,这风琴还要调皮捣蛋,太不应该。而他们在一边,却帮不上一点忙,完全是袖手旁观,内心当然要不安。他们经常暗暗希望这风琴不要捣蛋,不要惹郁磊生气。但风琴往往要捣蛋。华觉民和皇甫卫星都因此萌生过要学琴的想法。他们想,要是他们学会了弹风琴,那么伴奏的重任,就可以落到他们的肩上,就可以为郁磊挑一点担子,他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但是,学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一点儿基础,要很快学会一件乐器,那是很难的。郁磊说过了,千年琵琶百年琴,叫花子胡琴一黄昏。他的意思是,琵琶是最难学的乐器,要学好它,须得千年。谁都活不到一千岁,人生七十就是古来稀,看来要学好琵琶,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能修个长生不老。琴,指的是古琴。这也是一件难学的乐器,得学百年。也不是人人都能活到一百岁的。胡琴呢,显然就要容易得多了,一个黄昏就能学会了,那不好么?但是郁磊强调说,要注意胡琴前的定语:“叫花子胡琴”,就是指那些在街头拉琴行乞的,往往弦都没有调准,因此也就谈不上拉得好不好,只是凑合着拉着,甚至只是摆个样子,给行乞提供一种形式罢了。反正解释权归郁磊,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皇甫卫星华觉民二位也不便反对。学风琴要多长时间,郁磊没说。他显然不太主张华觉民和皇甫卫星学。听他们说要学,他不置可否。他们搞不清楚键盘上的事情,向他不耻下问,他也做出爱理不理的样子。 
  蒋志冲加入之后,情况就好了。他会弹风琴,虽然弹得不好,却总算能够成一点儿曲调。大家很奇怪他在医药商店工作,怎么会弹风琴。风琴在中国,基本是校园里的专有乐器。蒋志冲说,他最早玩的一件键盘乐器,是钢琴。那时候,他小时候,寄居在大姨妈家里,大姨妈家就有一架钢琴。但是大姨妈脾气怪,那架钢琴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的。因此他只是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弹。蒋志冲就是在那架钢琴上,自学了第一首歌《东方红》。后来,蒋志冲参加了商业系统的文艺宣传队,说宣传队里有一架手风琴,他于是就自学手风琴。蒋志冲说,键盘乐器,都是相通的,所以他能弹风琴,也就不奇怪了。但是据郁磊说,蒋志冲不可能拉过手风琴,更不可能弹过钢琴。他是吹牛的。要是他真摸过那两样乐器,那么弹起风琴来一定不会是这副样子。郁磊是行家,对于他的判断,华觉民和皇甫卫星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尽管弹得不怎么样,但郁磊总可以不必自己一边唱,一边还要弹,还要受风琴的气,影响了情绪,唱得也没劲了。风琴由蒋志冲叽嘎叽嘎地弹,郁磊就可以一门心思地唱。而且看起来,蒋志冲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他弹这破风琴,还是音都不准的,却弹得兴致勃勃,毫无怨言,像骑在一匹马上那么得意。由于经常性地一个弹一个唱,合作得也就越来越好了,最后竟然到了默契的地步。有时候,因为音乐的需要,必须要弹到一个特别不准的音了,蒋志冲就停顿一下,故意不弹这个音,跳过这个音,等这个音过去了,他再接着弹。接着弹,又合上了郁磊的唱。这样,郁磊的歌声被保护起来了,没有受到不良声音的干扰和破坏。而对于蒋志冲这样做,郁磊也比较心领神会,他不会因为蒋的停顿而停顿。 
  蒋志冲除了会弹风琴,他还会弹吉他。他自己有一把吉他,后来到北垛中学来玩的时候,他都带着它。他把它挂在身上,每走一步,那吉他就敲一下他的屁股。他背着吉他一路向北垛中学走来,路上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好奇的人。那些人一定是没有看见过吉他,他们很好奇地看着吉他,看它一下一下敲着蒋志冲的屁股。他们中有的人,就会自作聪明地说:“是琵琶哎!”蒋志冲听得,也不去纠正他们,只在心里暗暗地笑。 
  蒋志冲自学吉他,应该有些年头了。看他的吉他,就能知道这一点。看他的手指,也能知道这一点。他的吉他,按指的地方,黑漆都有些剥落了。手指头在上面按啊按,漆都按掉了,有点铁杵磨成针的意味。看他的手指,左手的手指,指肚上都有一层老茧。手指头经常在钢弦上按啊按,就磨出茧子来了。功夫不负苦心人,他的吉他弹得不错。郁磊说,反正比他的风琴水平要高多了。蒋志冲说,其实,在乐器里头,他是更喜欢小提琴的。但他没有学小提琴,而买了一把廉价的吉他,一是因为吉他廉价,小提琴贵;更重要的原因,是为邻居着想。他说,小提琴不会拉,拉出来是很难听的。学拉小提琴的声音,就像锯子锯木头一样,听得人牙齿都要发软的。而吉他,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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