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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硏究卷-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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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響者八股之存,則父兄之詔其子弟,人人皆授以宰相之實業,下至三家村中學究,亦抱一宰相之敎科書,其書云何,《大學》也。《大學》言修齊平治,此非宰相事乎?吾國揆席不過六人,而習其藝者至二十萬萬之多。今則八股之燄熸矣,而學生之所學,明白者尙留意於普通,年二十以外,則專力於法政,法政又近宰相之實業矣。試問無小人何以養君子?人人之慕爲執政,其志本欲以救國,此可佳也,然則實業一道,當付之下等社會矣。西人之實業,以學問出之,吾國之實業,付之無知無識之傖荒,且目其人、其事爲賤役,此大類高築城垣,厚儲兵甲,而糧儲一節,初不籌及,又復奚濟?須知實業者,強國之糧儲也,不此之急,而以緩者爲急,眼前之理,黑若黝漆矣。 

  畏彛L爲悲梗之言曰:寧喪大兵十萬於外,不可逐歲漏其度支,令無紀極。蓋魚須水而生,竭澤取魚,留存其水,更下魚苗,則魚可以長養而蕃庶。若自決其流令涸,則後此更下魚苗,將胡生耶?國不患受人邸‘,受人剝蝕,但使靑年人人有志於學,人人務其實業,雖不能博取敵人之財,亦得域其國內之金錢不令外溢。管仲之女閭,亦爲閘以沮水之外溢耳,矧在實業之可恃? 

  今日學堂幾徧十八行省,試問商業學堂有幾也?農業學堂有幾也?醫學學堂有幾也?朝廷之取士,非學法政者,不能第上上,則已視實業爲賤品。中國結習,人非得官不貴,不能不隨風氣而趨。後此又人人儲爲宰相之材,以待揆席,國家枚卜,不幾勞耶?嗚呼!彼人一剪、一線、一針之微,尙悉力圖工,以求售於吾國,吾將謂此小道也不足較,將聽其涓涓不息爲江河耶?此畏彛敌牟豢山庹咭病!

  此書之第二十六章,有所謂孟叔者,在一千七百九十二年,法國全境幾糜爛於敵手,孟叔與同志嘉迹v思製器之方,力圖制勝於外,培植子弟爲工程師,立實業學堂無數,至今銅像巍然。嗚呼!孟叔何其仁也?以拿破侖武力,鞭箠列強,歐西幾人人慴伏,而卒致於傾覆。英國自囚拘拿破侖后,國力罷疲に噮u因之而昌。試問拿破侖能霸天下,英國能俊√煜掳酝酰岽硕䥽錃w於實業,始克自振,然則空言強國何益耶? 

  沛那者,天下之第一仁人也。其人不必以哲學稱,但能樸實諔U,爲此實業之小說。當時法人讀此,人人鼓舞,旣益學界,又益商界,歸本則政界亦大被其益。畏彛В}海一老學究也,少賤不齒於人,今已老,無他長,但隨吾友魏生易、曾生宗鞏,陳生杜蘅、李生世中之後,聽其朗誦西文,譯爲華語,畏彛t走筆書之,亦冀以諈毯龋翆氈临F親如骨肉尊如拢t之青年學生讀之,以振動愛國之志氣,人謂此卽畏彛崢I也。噫!畏彛а捎袠I,果能如稱我之言,使海內摯愛之青年學生人人歸本於實業,則畏彛С嘈臓憞荆⑽⒌蒙欤嘶蚩芍^實業耳。謹稽首頓首,望海內靑年之學生憐我老朽,哀而聽之。 

  畏彛д撸袢艘玻缴髲姴磺讼拢炔桓是T虎視眈眈諸強鄰之下。沈湘之舉,吾又惜命不爲,然則畏彛溟L生不死矣?曰:非也。死固有時,吾但留一日之命,卽一日泣血以吿天下之學生,請治實業自振。更能不死者,卽強支此不死期內,多譯有益之書,以代彈詞,爲勸喩之助。雖然,吾摯愛靑年之學生,尙須曲諒畏彛В划斨^畏彛孔鹘馐拢圆粚W之老人,喋喋作學究語。須知芻蕘之獻,拢瞬粡U。吾摯愛靑年之學生,亦當視我爲芻蕘可爾。 

  畏彛в讜r讀楊椒山年譜,則自椋Э辗慷蕖H晃岣改溉蕫郏值芎湍溃霾蝗缃飞街浚岷抟玻可w椒山所書,則眞有令人哭者。椒山少而見屛於父兄,分家時但得米豆數斗,椒山晨起作飯後,將指一一劃字米豆之上,出而行牧,有父有兄,?如孤露。後此椒山忠節,可勿待言。然其治樂時,能自購膠漆刀鋸之屬,躬製樂器,此亦留心實業者也。今恩忒、舒利亞兄弟,果眞孤露矣,其窮困乃百倍於椒山,卒能於國力衰敗之餘,間關自達於祖國。試問法國此時爲何時,非師丹大敗之後乎?兄弟二人,沿路見法民人人皆治實業,遂亦不務宦達,一力歸農。較諸吾國小說中人物,始由患難,終以得官爲止境,樂一人之私利,無益於國家。若是書者,蓋全副精神不悖於愛國之宗旨矣。吾述之,吾且涕泣述之。 

  天下愛國之道,當爭有心無心,不當爭有位無位。有位之愛國,其速力較平民爲迅,然此亦就專制政體而言。若立憲之政體,平民一有愛國之心,及能炙砸鎳撸瑓u可立達於議院。故郡縣各舉代表,入爲議員,正以此耳。若吾國者,但恃條陳,條陳者,大府所見而頭痛者也。平心而論,所謂條陳,皆愛身圖進之條陳,非愛國圖强之條陳也。嗟夫!變法何年?立憲何年?上天果相吾華,河湥锌纱H淮藭r非吾靑年有用之學生,人人先自任其實業,則萬萬無濟。何者?學生基也,國家墉也,學生先爲之基,基已重固,墉何由顚?所願人人各有國家二字戴之腦中,則中興尙或有冀。若高言革命,專事暗殺,但爲强敵驅除而已,吾屬其一一爲鹵?哀哉哀哉!書至此,不忍更書矣。 

  大湥Щ实酃饩w三十三年六月十九日,畏彛Я旨傂颉!

  ○《雙孝子噀血酬恩記》評語 

  林紓 
  余讀《史記·刺客傳》,聶政姊伏政屍次,號曰:「其是吾弟與?嚴仲子知吾弟。」嗚呼!「嚴仲子知吾弟」六字,悲塞天地矣。夫以仲子之仇傀,不必出於?道;聶政之仇傀,亦未必本諸義憤,正以貧賤受知,此大累人耳。然政有老母,不卽以身許人。迨老母以天年終,始爲仲子死傀難,政之孝亦正可錄。雖然,百金之饋未嘗受,則亦未必於仲子爲有恩。惟此金爲母來,不爲身來,仲子之饋意固在政,而其命饋之名,則又在母,卽此已足以死政。政之事,與兩孝子不類而類,要之酬恩之局,均激於孝行。且政之誅傀,傀不必能爲亂人;而兩孝子仇虛無黨人,平亂也。其死正,其義正,卽其孝亦正。吾讀聶政傳,吾益服此兩孝子矣。 

  伊梵者,虛無黨人也。其父以殺人伏法,伊梵與父同捕治獄中,切切授以仇富尊貧之宗旨。伊梵八歲,夙讀微克討休固書,深斥小拿破侖之不道。伊梵孺子,以爲天下之富人均小拿破侖也,恨根已錮;又見其父獄死,而獄事之成卽出之富人,雖無虛無黨人詔之以愎厲,其道已足殺人,宜其日狺狺然無平和之思。獨其天性摯孝,以八齡童子,不挾餱糧,行烈日中五百里,卒達獄所,親面其罪父之死,惟其愛父,故仇富,且不知父死之爲罪,而但以爲富人殺之,日圖與公卿爲難。其道則甚昧,然其緣起則皆爲父,許之以孝,亦賢者原心之律也。 

  夫使聶政不報仲子,而仲子未必卽爲韓傀所誅。以區區私仇,彼此復不相見,且事隔數年,仲子或忘懷矣,而政忽進而鼓動之。迨政旣殺傀,仲子雖喜,未必不悔;而在聶政,固但念仲子之恩,初未嘗計其曲?。若欽司克利亞公爵與黨人何仇?與黨人無仇;復與伊梵有恩,黨魁之遣伊梵,事已大左於仲子。今使以仲子之恩,遣政殺傀,則政必行;使傀轉遣聶政殺仲子,則政必不行,且將剚刃於使我之胸,此定理也。今黨人乃欲身爲聶政之伊梵,倒戈以向公爵,故伊梵決不爲使。不爲使者何?以此身爲死父而奔波,而公爵卽諒我救父之心,爲寘善地,實爲亡父存其遺孤。存孤者,父必陰義其人,天下安有爲父所陰義,而爲子者乃陽仇之?故伊梵之存公爵,初若與孝無涉,更原其心,又宜以孝許之。 

  伊梵之趣父難也,長日道行,前望無見,但覺有囚父獄牆一片亙其眼中,其心殆謂此獄牆猶天上湥Ф迹絽u宅心之所。且云:獄牆如燈,伊梵之身則如蛾,千里、百里,亦將一撲爲快。嗚呼!吾譯敍至此,淚落如綆矣。夫身奔父難,在古固有其人,獨難責之八齡之童子,非至性出之天授,胡得有此?寧謂盜俠中無善類哉? 

  享利利邦者,尤聶政一流人也,年近五十,猶對母作嬌啼。其始爲母行貸於馬來公爵,爲閽者所格,三上書,則又格於舍人。及公爵知狀自來,則衎衎陳說,向之行貸,爲母貸,不爲身貸,身可槁死,母不可以槁死。公爵雖痛其獷,亦未嘗不欽其孝,乃益贍其母。觀利邦之吿伊梵曰:「吾母眞善人,常申申詈余仇公爵,余身爲人子,老母之詈,安敢引爲微憾。」嗚呼!利邦,銅匠耳,未必卽被文化,而所言所行,乃爲士夫所弗及,彼虛無黨人竟欲利邦殺其贍母之人,宜其不爲所用矣。 

  馬來公爵於伊梵、利邦均有恩者也。黨魁宗旨,首仇富。其必以二子殺馬來者,正欲重恃二子以爲用,故僉忠栽p術誆誘,使之必行,謂二子旣殺公爵,則官中必懸金購賞,重獲其人,於是二子且帖耳就黨人鞭笞。嗚呼!铡樱√煜律铎冻鹫弑仫抖鳎摕o黨旣以扶弱抑强爲宗,則不宜以反恩爲仇事干義士。且英、法之巨富,又寧止兩公爵?黨魁用人,乃不用其心而用其身,此在略有知覺尙不爾爾,矧辯才如保羅竟復出此,然則虛無黨人亦蠢物耳! 

  方今新學大昌,舊人咸謂西俗寡倫理,然西哲不乏舊人,亦以今人之薄,不如古人之厚,故日爲倫理小說,用以醒世。此書敍虛無黨,正爲彼中厲禁,然始铡K歸於正。且其中用無數正言,以醒豁黨人之迷惑,則作者救世之苦心,其殆與史公之傳刺客同趣乎!畏彛Ь邮孔R。 

  ○《劍底鴛鴦》序 

  光緒三十三年(1907) 
  林紓 
  吾華開化早,人人咸以文勝,流極所至,往往出於荏弱。泰西自希臘、羅馬後,英法二國均蠻野,尙殺戮。一千五百年前,腦門人始長英國,撒克遜種人雖退衂爲齊民,而不列顚仍蕃滋內地。是三族者,均以武力相尙。卽荷蘭人蝨於其間,强勇不逮腦門,而皆有不可猝犯之勇槪。流風所被,人人尙武,能自立,故國力因以强偉。甚哉,武能之有益於民氣也!而其中尤有不同於中國者,人固尙武,而恆爲婦人屈,其視貴胄美人,則尊禮如天神,卽躬擐甲胄,一覩玉人,無不投拜。故角力之場,必延美人臨幸,勝者偶博一粲,已侈爲終身之榮寵,初亦無關匹耦之望,殆風尙然也。余嘗觀吾鄕之鬥畫眉者矣,編竹爲巨唬瑧移潢蛘哽痘側,縱二牡入鬥,雌者一鳴,則二雄之角愈力,竟死而猶戰,其意殆求媚於雌者。今腦門之人,亦正媚雌者爾。 

  余翻司各德書凡三種:一爲《劫後英雄略》,則愛梵阿之以勇得妻也,身被重創,仍帶甲長跽花侯膝下,恭受花圜,此禮爲中國四千年之所無;一爲《十字軍英雄記》,則臥豹將軍娶英王翁主,亦九死一生,僅而得之;若此書則尤離奇,意薇芩旣受休鼓拉西之聘矣,更毀婚約,以賜其姪達敏,此又中國四千年之所無者。余譯此書,亦幾幾得罪於名敎矣,然猶有辨者。達敏、意薇芩始已相愛,休鼓不審其愛而强聘之,長征巴勒士丁三年不反,二人同堡,彼此息息以禮自防,初無苟且之行,迨休鼓兵敗西歸,自審年老,不欲累及少艾,始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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