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财会税务电子书 > 鲁迅与周作人 >

第5章

鲁迅与周作人-第5章

小说: 鲁迅与周作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买添,我记得这里边有《酉阳杂俎》,《容斋随笔》,《辍耕录》,《池北偶谈》,《六朝事迹类编》,《二酉堂丛书》,《金石存》,《徐霞客游记》等。新年出城拜岁,来回总要一整天,船中枯坐无聊,只好看书消遣,那时放在“帽盒”中带了去的大抵是《游记》或《金石存》,——后者自然是石印本,前者乃是图书集成局的扁体字的。《唐代丛书》买不起,托人去转借来看过一遍,我很佩服那里的一篇《黑心符》,抄了《平泉草木记》,豫才则抄了三卷《茶经》和《五木经》。好容易凑了块把钱,买来一部小丛书,共二十四册,现在头本已缺无可查考,但据每册上特请一位族叔题的字,或者名为“艺苑捃华”吧,当时很是珍重耽读,说来也很可怜,这原来乃是书估从《龙威秘书》中随意抽取,杂凑而成的一碗“拼拢坳羹”而已。这些事情都很琐屑,可是影响却颇不小,它就“奠定”了半生学问事业的倾向,在趣味上到了晚年也还留下好些明了的痕迹。[11]
  这期间,周作人的阅读范围也是很广的。他在戊戌(1898年)正月日记中,记有鲁迅的事情并读书、访书之趣:
  正月廿八日,阴。去。下午豫亭兄偕章庆至,坐谈片刻,偕归。收到壶天录四本,读史探骊录五本,淞隐漫录四本,阅微草堂笔记六本。
  廿九日,雨。上午兄去,午餐归。兄往申昌购徐霞客游记六本,春融堂笔记二本,宋本唐人合集十本有布套,画报二本,白奇(旱烟)一斤,五香膏四个。
  三十日,雨。上午兄去。食水芹,紫油菜,味同油菜,第茎紫如茄树耳,花色黄。见午餐归,贻予建历一本,口香饼二十五枚。
  二月初一日,雨。上午偕兄去,即回。兄往越,带回历下志游二本,淮军平捻记二本,梅岭百鸟画谱二本锦套,虎口余生记一本,画报一本,紫气东来图一张著色,中西月份牌一张。予送之门外,顷之大雨倾盆,天色如墨。
  戊戌十二月,周作人参加县考时,记有买书之事:
  至试前看案尚未出,购思痛记二卷,江宁李圭小池撰,木刻本,洋一角。
  至试前文奎堂购搜神记二本,晋干宝撰,凡二十卷,石印本,洋二角。
  至试前文奎堂购七剑十三侠一部,凡六本。阅一过,颇新奇可喜,闻是俞荫甫所作,丁酉年石印,凡六十回,有绘图数页,亦七侠五义之流亚也。
  周作人此时,在读书方面,受鲁迅的影响是无疑的。他们均对杂览有兴趣,经史子集之外的非正统的书籍,读得多,兴趣也广泛。像《太平广记》、《唐代文丛》这些杂著,对两人的影响很大,不但其情致吸引着周氏兄弟,仅其文采方面的影响,就颇为深切。鲁迅和周作人,在后来治学方面表现的广泛开拓精神与渊博的情趣,早期的杂览是不可忽略的基础。倘一直按正统的思路发展,以孔孟儒学的模式自塑心灵,那只能走传统的儒生之路,生命的创造力,便会消失在平庸的、无我的人格里。读周作人日记,发现两人的阅读范围是广泛的,他们看了那么多充满性灵与智慧的文字,对辑校、收藏已有了很深的爱好。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富有人性魅力的,差不多都集中在野史、杂记中。那些野性的、闪着生命欲求的光泽,对富有幻想的少年人,是怎样热切的召唤!他们后来大力扶植儿童文学,并感叹中国向来少有为孩子写作的队伍,正是早期记忆的一种内省吧?我觉得周氏兄弟在天然的敏感里,夹带着难得的艺术直觉。例如他们对童话的钟爱,对绘画的看重,对性灵味儿浓的陶潜、嵇康等人的重视,其认知的起点,比那一代的许多人,是高出一筹的。这与其说是对纯真的美的关注,不如说也带有着生命的自恋。尤其在少年鲁迅那里,反抗心理很早就形成了,他在民俗文化与性灵文化之间,找到了一种天然的文化情趣,这一情趣,奠定了他与弟弟后来逃出故土,寻找别一世界的精神基础。
  你能够想像出在长久压抑中,突然见到生命的亮光的心境么?鲁迅在告别绍兴、踏上求学之路的那一刻,似乎就已意识到了一种什么,绝望与希望,辛酸与慰藉,在那一刻似乎使他顿时变得成熟起来了。
  没有什么资料能证明他那时的确切的情形。但从周作人的日记中,却看到了大哥的离别,给弟弟带来的巨大的影响。他突然失去了一位朝夕相处、引导自己走路的兄长,那种别离之苦,在日记中表现得十分突出。其中兄弟情谊之深,是十分感人的。
  1898年,鲁迅离开绍兴,到南京求学。他在《呐喊·自序》里介绍那时的境况时说:“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但无论如何,这次出行,真正开始了他的人生之路,他的自我意识与价值观,正是从求学开始渐渐形成的。
  鲁迅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后不久,便寄来自己写的《戛剑生杂记》,周作人收读兄长的信件和文章,欢欣至极,遂将鲁迅文章内容记下:
  行人于斜日将堕之时,暝色逼人,四顾满目非故乡之人,细聆满耳皆异乡之语,一念及家乡万里,老亲弱亲必时时相语,谓今当至某处矣,此时真觉柔肠欲断,涕不可仰。故予有句云,日暮客愁集,烟深人语暄,皆所身历,非托诸空言也。
  这是我看到的鲁迅最早的文字,也是最感伤的思乡作品。可惜当时其他的诗文保存甚少,面目自然并不清晰。但鲁迅多虑的、敏感的诗人气质,还是略见一斑。这是17岁少年的情怀,尽管成年后他很少再出现过类似的文字,可那种幽愤深广的情思,不是凭空而来的。少年时的气质与个性,已说明了他的超常。
  1900年初,鲁迅返乡度假,返回南京学校时,曾写过《别诸弟三首》,很能看出他远离家乡后,对兄弟的思念之情,其中个人的心绪,也流入笔端,此诗后录入周作人日记中,今天读来,很是有味儿:
      谋生无奈日奔驰,有弟偏教各别离。
      最是令人凄绝处,孤檠长夜雨来时。
      还家未久又离家,日暮新愁分外加。
      夹道万株杨柳树,望中都化断肠花。
      从来一别又经年,万里长风送客船。
      我有一言应记取,文章得失不由天。
  一年后,鲁迅又作《别诸弟三首》,调子格外凄迷:
      梦魂常向故乡驰,始信人间苦别离。
      夜半倚床忆诸弟,残灯如豆月明时。
      日暮舟停老圃家,棘篱绕屋树交加。
      怅然回忆家乡乐,抱瓮何时共养花?
      春风容易送韶华,一棹烟波夜驶船。
      何事脊令偏傲我,时随帆顶过长天!
  诗的背后附记云:
  仲弟次予去春别元韵三章,即以送别,并索和。予每把笔,辄黯然而止。越十余日,客窗偶暇,潦草成句,即邮寄之。嗟乎! 登楼陨涕,英雄未必忘家;执手消魂,兄弟竟居异地!深秋明月,照游子而更明;寒夜怨笳,遇羁人而增怨。此情此景,盖未有不悄然以悲者矣。
  这是初次离家求学时,鲁迅心境的写照,他与二弟作人、三弟建人的感情,是很深厚的。在鲁迅感伤的诗句里,可感觉到他依依惜别的情感,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心境。
  那是一个忧郁的年代。周作人的心灵,何尝不是如此?他曾经去过杭州,陪侍狱中的祖父。而家境又日见清冷,少年周作人的孤苦,是可想而知的。大哥的远行,对他又是一个刺激,查看周作人日记,便可见其多愁善感的一面:
  下午,大哥收拾行李。傍晚,送庆公公、地叔、大哥下舟往宁,执手言别,中心黯然。(1900年2月19日)
  上午,大哥收拾行李。傍晚,同十八公公、子恒叔启行往秣陵。余送大哥至舟,执手言别,中心黯然,作一词以送其行……(1901年3月15日)
  这是鲁迅两次回乡后,离别时,周作人的心境。那时,周作人对自己的前景也是十分茫然的。除了读书外,他几乎不知道该怎样真正确立自己的位置。走大哥的路,抑或继续科举的选择?说起科举,周作人一言难尽,他和鲁迅都参加过县考,哥哥成绩不错,但周作人却几次应试均落在后面。鲁迅后来去南京,他对应试已没有兴趣,但两人还是按旧习报名参加了县考。这一方面来自家人的压力,希望走传统文人之路;另一方面,也是对国学知识的一种检验吧。但科举之路毕竟是沉闷曲折的,才气、机遇等等,都是不可或缺的因素。周作人回忆道:
  前清时代士人所走的道路,除了科举是正路外,还有几路叉路可以走得。其一是做塾师,其二是做医师,可以号称儒医,比普通的医生要阔气些。其三是学幕,即做幕友,给地方官“佐治”,称作“师爷”,是绍兴人的一种专业。其四则是学生意,但也就是钱业和典当两种职业,此外便不是穿长衫的人所当做的了。另外是进学堂,实在此乃是歪路,只有必不得已,才往这条路走,可是“跛者不忘履”,内心还是不免有留恋的。在庚子年的除夕,我们作《祭书神长恩文》,结末还是说,“他年芹茂而樨香兮”,可以想见这魔力之着实不小了。[12]
  科举之梦破灭后,周作人陷入深切的痛苦中。其一是大哥不在身边,家庭负担落在他肩上。除了每日要上街买菜外,祖父从杭州出狱回家,家中矛盾增多,也是个原因。其二,四弟椿寿染病夭折,给周作人很大的刺激。这时候他的心境开始变得忧郁起来。那些日子,鲁迅成了他最贴心的知己,他把自己的希望,也寄托到哥哥身上。他经常写信给哥哥,希望能得到支持和帮助。鲁迅不断和他书信往来,谈论外面世界的各种新闻。他羡慕哥哥的生活,也想如哥哥那样飞出故乡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1901年8月25日,周作人接到鲁迅的信,通知他,已通过亲戚帮助,把他安排到南京水师学堂充当额外生。这消息,他记到了当日的日记里。周作人终于随同鲁迅,跨出了人生关键的一步。
  如果他们不是进入了洋学堂,两个人或许只在传统文人的圈子打交道,也未可知。正是因踏上了非正统的求生之路,他们眼前的世界才异常开阔起来。周氏兄弟的起飞,当从世纪初的南京的相聚开始。两颗忧郁而又纯真的灵魂,带着血色的童年记忆,跨进了新的天地里。有什么会像走异路、寻光明者那么富有刺激与兴奋么?倘读一读那时兄弟俩写下的诗文,当会有不小的收获。少年壮志,在他们的文字里是十分浓厚的。他们后来的精神的发展,在这儿,可以依稀找到一丝逻辑的起点。
  旧历的新年到来了,最快慰的,当然是孩子。周作人晚年写乡俗时,对过节乐趣,着实迷恋得很。我读这些文字,觉得他对中国人的礼节,尤其是祭祀之类的事情,理解得颇为精当。我常想,若要懂中国文化,单研究春节的诸多程式与礼规,便可对其要义深得一二。旧时文人写家人之乐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