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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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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林脸上微微泛红,“那是写小说!是的,原型的确和我青年时代有所出入,但是……”
  “你根本就不起眼,”德那霍道,“别编了。”
  “我不是不起眼,”卡特林隐约感到一阵刺痛,“《混混日记》是真实的,但小说里的主人公得比现实生活中的我更引人注目才行。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我必须把生活里的各种琐事集中起来,重新安排,使之具有成熟的轮廓与结构,而不是作机械重复。那是我的工作。”
  “不,你的工作是把达克、乔依和其他所有人胡编乱造一通,好让你在小说里过他们的日子,然后骗自己那都是你的经历。你他妈甚至还疯到以为我是你的原型,日子长了居然信以为真。你是个吸血鬼,老爹,你是个天杀的小偷。”
  理察德·卡特林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怒。“滚出去!”他咆哮。
  德那霍站起来,伸伸懒腰。“哟,我他妈好伤心啊。要把自己的孩子扔进爱荷华冻死人的夜里吗,老头?我做错了什么?在那本该死的书里你不是那么喜欢我吗?在书里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旦我是真实的你就不喜欢了?这是你的问题。你对真实生活的感情抵不上对书的一半。”
  “我很喜欢真实生活,谢谢。”卡特林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德那霍微笑着,站在原地,突然像被水冲走了似的,虚幻不实。“是吗?”他说,声音渐渐微弱。
  “是的!”卡特林回答。
  这时,德那霍已明显地褪去了颜色,所有色彩都从他身体里消逝,他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证明它吧,”他道,“爸爸,到你的大厨房去咬一口该死的、真正的生洋葱。”他把头发朝脑后一捋,放声长笑,笑声在空中回荡,直到他消失不见。
  理察德·卡特林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瞪着德那霍消失的地方。终于,他觉得非常疲惫,爬上楼梯回到床上。
  第二天早上,他给自己做了顿丰盛的早餐:橙汁、现磨咖啡、涂着厚厚一层黄油和黑莓果酱的英式松饼、芝士煎蛋和六大条培根。烹调和享用美味本来可以转移注意力,但今天显然没奏效。德那霍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是个梦,是的,一个疯狂的梦。但这不足以解释壁炉里摔坏的玻璃杯和起居室那些空啤酒瓶。最后,他终于找到个理由——一定是喝醉了,经历了一小段疯狂的梦游。从长远来看,这是和米雪尔那场大吵的后遗症,并由她送来的画像所触发。卡特林对这样的解释很满意。或许该去见见医生或者心理辅导师。

  早餐过后,卡特林径直走回工作室,决定直面心中的困惑,寻求解决之道。被米雪尔破坏的画像还在壁炉上挂着。那是道流脓的伤口,他心想,是它感染了他,该到摆脱的时候了。于是卡特林点起炉火,当烈焰熊熊燃烧时,他取下损毁的画,拆掉金属框架——他生活一向勤俭节约——烧毁了那块四分五裂的帆布。油烟飘散,这是清洁的气息。
  下面该处理德那霍的肖像了,卡特林仔细想想,那可是幅不错的作品,真的。
  她完全抓住了人物的神韵。他当然可以烧了它,但那样一来,跟米雪尔的破坏行为又有什么区别?艺术不应该遭到毁灭。在这个世上,他依靠创造求得生存和他人的尊重,毁灭是他最鄙夷的行为。他老了,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坚持的信念。德那霍的肖像纵然是个挑衅,不过卡特林打算将计就计。他偏要把它挂起来,越显眼越好。他想到一个好地方。
  楼梯上面有条狭长的走廊,透过华丽复古的木栏杆,俯瞰着一楼的大厅和进门的过道。走廊大概十五英寸宽,墙上没有任何装饰。这会是个极好的画廊,卡特林暗暗决定,任何人只要一进门就会看见墙上的画,而且这也是上二楼的必经之路。他找来锤子和钉子,把德那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米雪尔回来讲和,她第一眼就会看见它,然后沮丧地认定父亲一点也没被这小计谋唬住。到时候我可别忘记好好谢谢她的画。

  想到这里,理察德·卡特林感觉好多了。昨晚的谈话已褪色为不舒服的记忆,他把这事抛到一边,开始给代理人和出版商写信。到了下午,带着甜蜜的疲惫感,他品尝了咖啡和藏在冰箱里的黄油长面包,然后照惯例在河边断崖上走了一个半小时,体味清冽的冷风在亲吻脸庞的感觉。
  一个方形大包裹在屋门前等着他。
  他把它打开,放在扶手椅上,再坐回躺椅仔细研究。看着这幅画,他只觉蠢蠢不安。毫无疑问,它有一种力量,使他感到大腿间有种不可抑制的兴奋感向上冲,裤子里一阵骚动。
  这幅画像非常……是的,它充满挑逗的情欲。
  她躺在一张四根帐杆的古董床上,床跟他楼上那张很像。她一丝不挂,半转身子,越过右肩向后看过来;你能瞧见她脊椎平滑的曲线和右胸隆起的波浪。美丽的乳房,饱满而匀称,乳晕很大,粉粉嫩嫩,奶头俏然竖起。她抓住床单一角,直揉到下巴,但完全遮不住身体。她的头发是纯正的金色,眼睛为清澈的绿,微笑里带着挑逗意味,光滑稚嫩的肌肤充满生气,白里透红,似乎刚从云雨之欢后醒来。她右臀上部有一个代表和平的文身。显而易见,此人很年轻,并且理察德·卡特林十分清楚她的确切年龄:十八岁,一个小女人。对她而言,云雨之欢还是件有趣的新玩物,她拥有最美好的年华,游走在纯真和诱惑之间。噢,是的,他知道太多关于她的事,他再了解她不过了。

  席茜。
  他把她的画挂在德那霍的画像旁边。

  卡特林原本打算把那本书命名为《死去的花朵》,后来编辑把它改成《黑玫瑰》,因为这样更能引起联想,显得更浪漫,基调也更为明亮。卡特林以捍卫艺术的名义拒绝更改,最终却归于失败。后来小说一路飘红,闯进畅销书排行榜,他欣喜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给布瑞送去一瓶珍藏的红酒表示感谢。
  那是他的第四本小说,也是他最后的机会。《混混日记》曾受到一致好评,销售成绩也不错,但随后的两部作品不仅备受评论家非议,在读者中间也未能引起共鸣。他必须做些妥协,于是《黑玫瑰》应运而生。它一经面市就争议不断,有的评论家对它褒扬有加,有的则厌恶至极,但统统影响不了它的轰动与热卖。平装本的销售提成和电影版权费(虽然他们一直没把它搬上银幕)使他生平第一次从财务窘况中解脱出来。一家人结清了房屋贷款,把米雪尔转到私立学校念书,还给她添置了不少新衣裳。其余的钱,卡特林留着机动灵活地投资。他以《黑玫瑰》为荣,为它的成功沾沾自喜,是它助他登上了今天的地位。

  海伦却对这本书厌恶至极。当它终于从排行榜上消失的时候,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我知道那不会坚持多久的。”她幸灾乐祸地说。
  卡特林气愤地合上报纸,“持续得够久了。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前我们穷困潦倒,你很不满意。你说,孩子需要新衣服,孩子需要上好学校,孩子不该再吃那些该死的花生酱和果冻三明治。好了,现在都过去了,你却比以前更不满意。给我点信心好不好,你愿意嫁给一个失败者吗?”
  “我不愿意嫁给一个写黄色小说的人。”海伦打断他。
  “操你!”卡特林道。
  她回给他一个淫荡的笑容。“什么时候?你都几周没碰过我了。我看你最好还是去操你的席茜吧!”
  卡特林怒视着妻子。“你是疯了还是怎的?她不过是我书里的角色,仅此而已。”
  “噢,下地狱吧你。”海伦狂暴地宣泄道,“你当我是个该死的白痴,是不是?你以为我不会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读过你那本三流小说,我不笨。玛莎,那个妻子,那个愚蠢沉闷的妻子,那头母牛、那匹老马、那个像老鼠一样唧唧喳喳吵个不停的玛莎,那……那就是我!你以为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错了!不仅我看得出来,我的朋友们也都很清楚,他们都同情我。你爱我就像李察森爱玛莎。席茜不过是你书中的角色,对,你说得对,千真万确,真他娘的对极了。”她的声音几乎成了哭腔,“可你爱上了她,你这该死的,她就是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淫梦。只要她从这个门走进来,你就会甩掉我,跟李察森甩掉可怜的老玛莎一样快!否认呀,快,快否认呀,我打赌你不敢!”
  卡特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嫉妒我书中的角色,嫉妒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放屁!她存在于你的脑海里,那也是你惟一关心的地方。你那本该死的书是卖得不错,你以为那是因为你写得好吗?才怪!那是因为所有的色情描写,是因为她!”
  “性爱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卡特林争辩,“完全合乎艺术精神。难道你要我在我的人物上床时都拉上门帘吗?那样不对。《黑玫瑰》的中心便是性,以此来触及其他方面,所以有的场景必须写得直接而详细。哼,如果你不那么扭捏作态地假正经,你就会明白的。”
  “我不是假正经!”海伦朝他咆哮,“你也不配说我扭捏作态。”她抓起一个早餐盘子朝他扔去。卡特林蹲下来,盘子在墙上摔个粉碎,“我不喜欢你那些肮脏的小说不代表我就是假正经。”
  “不关小说的事。”卡特林道。他把手臂环抱在胸前,努力保持平静,“说你假正经是因为你在床上的表现。或者我该说,是因为你在床上不干的那些事?”他冷笑道。
  海伦的脸涨得通红。甜菜根的红,卡特林一边想,一边刻意回避那张脸。它太老了,太沧桑。“噢,是的,她会做那些,对不对?”她用极度刻薄的语气说,“席茜,你那可爱的小席茜,只要你开口,就会在屁股上弄个性感小文身的贱人,对吗?她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爱,会在任何陌生的地方做,当着周围所有人的面。她会穿那些奇怪的内衣,而且觉得很有趣。她永远欲望充沛,永远没有皱纹,永远都有十八岁的乳头……她永远都有十八岁的乳头,对不对?我跟她怎么比,啊?你说说——怎么比?怎么比?”
  理察德·卡特林的怒火是一种冰冷的、克制的怒火,总以漠然讽刺的形式爆发。他朝她那张狂怒的脸露出亲切的微笑。“好好读书,”他提示,“勤做笔记。”

  他突然醒来,黑暗中有人轻触他的脚。
  席茜站在踏板上,用一张红色的绸缎包裹着自己,苗条的双腿在下面若隐若现。她玩弄着他的脚趾头,脸上挂着淘气的微笑。“你好,爸爸。”她说。
  卡特林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整晚他都害怕她的到来,刚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他赶紧挪开脚,挣扎起身。
  席茜噘起嘴。“你不想玩玩吗?”她问。
  “我……”他尴尬地回答,“我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
  “管他呢,只要好玩就行了嘛。”她说。
  “天哪,米雪尔到底想干什么?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
  她耸耸肩,绸缎滑下来。一双只属于十八岁少女的、粉粉嫩嫩的完美乳房跳出来。
  “十八岁的乳头,”卡特林愣愣地说,“你永远都有十八岁的乳头。”
  席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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