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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当代2007.5-第64章

小说: 当代2007.5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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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乔总终于露面了,和我们开始了艰苦的谈判。我还是担任我们这一方的记录。第一次坐在装修豪华的小会议室里,感到新鲜又紧张。以往看香港电视剧,大老板周围总有一批打手,心狠手辣,叫人不寒而栗。乔总的脸色十分难看,没有一丝笑容,紧紧地抿着嘴角,有点不屑一顾的样子。我想,要不是区政府、报社、电视台对他施加压力,恐怕他还会深藏不露。我幺舅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在谈判中,他表面示弱,说干了几个月,没有得到工钱,还垫了材料费,实在干不下去了,只有停工这一招,请乔总谅解。乔总没有多说话,而是由他的副手马经理和我们对谈。马经理一再说明,材料款、工资款预付给了江老板,你们是江老板找来的人,其实与我们没关系。幺舅说,我们是江老板安排进工地的,江老板也是听你们指挥的,反正江老板没给我们钱,他叫我们直接找公司。姓江的龟儿子把我们骗进工地,就再也不露面,我们找了他一个月,也没见他的影影。我们实在没法,只有找公司找乔总。我们这个星期,工人们一天只吃一顿饭,饭钱还是我私人垫的,农民工要活命,你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们一个受了工伤的小兄弟,没钱治伤,眼看就要成植物人了……
  在谈判桌两边,我们各说各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都不肯让步。幺舅两眼一红,哀声说,乔总,你实在不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只有在你们公司里睡地铺,到你们食堂抢饭吃,人在绝路上,啥子事都做得出来……乔总听了我们双方近一个小时的争论,他忽然打断了幺舅的话,冷冷地说,庞老板,庞士烈先生,你我虽不是很熟的人,但你的名字还是很响的,早有耳闻。我好几位建筑业的朋友都提到过你,你知不知道,你是名声在外的人了。算你有能耐,会闹事,会演戏。想当初,八十年代,我也是从农村小包工头、建筑队干起来的,对农民工兄弟,还是有几分同情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庞老板,其它的事你不要扯了,好好地把你的账算一下,材料款、工人工资列个明细表,交给马总过目,我会及时处理。今天的会就到此为止。不过,我警告你,我拿出来的钱,你要如数付给工友。你要是黑吃黑,不会有你好果子吃的。幺舅听了乔总这番话,皱了皱眉,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乔总能体谅我们眼下的困难。君子言出,驷马难追,乔总在生意场上是一言九鼎的大老板,我代表我们农民工弱势群体,谢谢您。
  以后的算账、谈判,高志强、胡传宏和我都没有参加,全是幺舅与马总和乔总单谈。关于钱的问题,我幺舅是不愿让外人插手的。几天后,从幺舅的表情来看,心情很不错,我暗暗佩服幺舅,他真有办法。
  工钱虽然要到手了,但工地的活儿我们却干不成了。工人们请求幺舅再去找乔总,继续干活。幺舅无可奈何地说,这个,我也没办法,愿意散伙就散伙,不愿走的,我可以暂时给你们找个工地干临时工。下次我包到新的工程,再来找你们。当天夜里,幺舅给每个工人发钱,却不是原来算的那么多,有不少人在嘀咕。有的问,庞老板,是不是账算错了?幺舅很无奈地解释说,我是尽了力的,只拿到那么多。这回我也是一分钱没有赚着,还倒贴几千块钱。大家伙没白干就行了,是不是?高志强说,我们这次能要回一点工钱就不错了,大家都不要逼庞老板了。胡传宏也帮腔说,算了算了,我们遇都遇到这种事了,没吃大亏就行了。闹了一回,大家都是好脚好手的,也算万幸了。他两人一唱一和,大家都不敢开腔了,各自心里盘算着,明天咋个办呢,还得求人家庞老板找活干呢。过两天一拆工棚,到哪里去找睡觉的地方?还得求庞老板,乡里乡亲的,总不能撒手不管吧?大家各怀心思,一一前来签字领钱,又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地铺上,静静的,没有说笑,气氛沉闷。


  十二

  天已经很晚了,幺舅从工棚里出来,后面是高志强、胡传宏和我。高叔和胡叔紧紧跟着,当然是想听下文,而我只是想送送幺舅,黑天黑地的,不放心。幺舅回头说,老高、老胡,我今天累了,我们之间的账,明天再算。哦,还有,刚儿那里,明天一定要把他打发走,他能杵着拐杖走路了,买张火车票送他回老家吧,这事,就交给全娃去办,你去送送他。我说,幺舅,这不好吧,他伤还没好呢!幺舅不耐烦地说,现在工棚要拆了,他住哪里?只有回家养伤,另外给他点钱,我也算仁义了。我明天一早还要过来,我亲自给他讲。我不好再说,再说也是白说,我知道幺舅这人一向说一不二,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对刚儿的事,我虽同情,但也是爱莫能助,我心中的天平自然会偏向幺舅,胳膊肘不能向外拐。在我们农村,尽管家里兄弟不和,妯娌反目,姊妹疏远,但一遇到外姓外人欺负自己人的时候,家族里总能暂时抛弃前嫌共同对敌。有人就说,对内是人民内部矛盾,对外是阶级斗争。是啊,有血缘关系的人,只要没有血海深仇,自觉不自觉都会站到一起,这事我只有感觉,没有深究其中的道理。
  幺舅手一挥,说,都早点休息吧,我走了。这时,我忽然看到工棚的另一角有一个黑影闪了一下。我小声急促地说,幺舅,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人在盯我们。幺舅大大咧咧地说,怕啥子,你幺舅小时候是练过武功的人,来两三个人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车停在工地外面,我坐车回去。我说,幺舅,我送你上车。幺舅笑了笑说,你小子送我,是个累赘,还是老高送我吧,你高叔有两下拳脚功夫。高志强爽快地说,好,我送你。我望着他两人远去的身影,心里浮起一阵不祥的预兆。我呆呆地站在工棚外,直等到高叔回来,我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有点庸人自扰的感觉。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幺舅又到工棚来了,找到杵着拐杖的刚儿,说了一阵话。刚儿只有点头的份,没有喊冤叫屈。幺舅临走时,把刚儿的火车票钱交给我,说,你马上帮他收拾收拾,早点送他上火车站。好歹他手里还有点钱,要是呆在这里等钱花光了,就只能讨口要饭了。我说,你就是不安排我,我也要去送他。
  我送刚儿到了火车站。刚儿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编织包,里面装着他的薄薄的被盖卷和几套换洗衣裳,其它什么也没有。我背着他的包包,随杵着拐杖的刚儿来到站台上。临上车时,刚儿两眼红红的,他说,全哥,谢谢你送我。当时,我的双眼也是矇眬一片,强作笑容说,都怪我幺舅不好,不等你养好伤就送你走。刚儿苦笑着说,都怪我自己不小心,要不是你和大家及时送我上医院,我就更惨了。前几天,让大家抬来抬去,像游街,哎,我跟你幺舅闹这种事,也有两三回了。久走夜路要撞鬼,你幺舅……我看着刚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有点纳闷,问,刚儿,你说我幺舅干的事不好?刚儿忙着解释说,我不是那意思,很多事,其实我也不懂,我只是想,你幺舅跟那些大老板斗,说不定迟早也有吃亏的时候。有些事,你可以问问胡叔和高叔……我再问刚儿的时候,刚儿什么也不说了。我想刚儿这么凄凄惨惨地离开,他对我幺舅有点怨气,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也没有再逼他。
  我送刚儿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将他的包包放在行李架上,回头在站台的小推车上买了一袋面包一瓶水,上火车交给刚儿。火车拉汽笛了,我只好下了车。我和刚儿隔着车窗招了几下手,火车就开了。我怅然若失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心里沉甸甸的,为刚儿又为幺舅。在这一刻,我萌生了回去读书的念头,全国几千万农民打工崽,成功者能有几个?像我幺舅那种做法,我学不会,我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小文人的骨气傲气。当小老板,我不是那块料,我计划等今年高考过后,再回校复读。今年的高考时间来不及了,只有明年再拼一次吧。
  一天夜里,幺舅召集高志强、胡传宏和我,到他租住的房子里吃饭,喝庆功酒。我是这所房子的老常客,而高志强和胡传宏虽是幺舅的铁哥们,但却是第一次来这里。可见幺舅还是很狡猾的。桌子上的酒菜大多是外面买来的,只是热汤和小菜是小丽做的。
  吃饭前,幺舅给高志强、胡传宏和我每个人送了一个信封,笑着说,钱不多,是个奖励。佛山这个地方呆久了,需要换个地方了,我计划到番禺去,另外去闯世界。你们跟着我,不会吃亏的。高志强说,庞老板,没说的,你走哪里我也去哪里。胡传宏问,几时动身?幺舅说,这里的房子等两天就退了,你们暂时在这里的小旅馆住几天,等我那边安排好了,再回来通知你们。住大工棚那些人,统统不要了,另外招一批人,这事,老胡和老高你们俩去办。
  大家喝开了酒,话也多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是吹捧幺舅,把他灌得迷迷糊糊的。我不喝酒,也很少插言,他们说的话,很多我都不知道根底,发不起言。这顿饭大约吃到九点多钟,他们还在那里闹酒,高志强和胡传宏也喝得二昏二昏的,口头的话语也是胡话昏话大话,听起来十分好笑。幺舅醉醺醺地说,江老板不是东西,现在连……连个照面也不打,老子和……和他是穿的连……连裆裤,冒风险的是老……老子,呸,树挪死,人挪活,没有江……江老板,还……还有李老板。妈的,生意场上说……说不清……清楚。幺舅的酒话,我们只有听的份,连高叔、胡叔和小丽都插不上嘴。
  这时,只有我最清醒,突然,门铃声响了起来。幺舅说,全……全娃,不……不要开门,问问再……再说。我走到门边,向外问道,你找那个?外面说,江老板来了,找庞士烈庞老板。我回头说,幺舅,外面说是江老板,要找你。幺舅骂道,狗日的,才……才来,开……开门。幺舅这时也是稀里糊涂的。
  我刚打开门,一群身着黑衣戴着黑口罩的人一下冲了进来,我被一掌打翻在地。这伙人冲到客厅,举着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厉声喝道,不许动,哪个动就打哪个。幺舅的酒劲一下子被惊醒了,故作镇静地说,兄……兄弟,大水冲了龙……龙王庙,我……我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兄弟缺……缺钱花,是不是,开个口,我……我立马奉上。高志强平时是个逞强好胜的人,这时在枪口面前,也不敢动弹了。胡传宏也傻了,眼直直的,话也说不出来。我躺在地上,被一掌打得头昏脑涨,一时爬不起来。小丽这时吓得躲进厨房,不敢吭声。
  领头的黑衣人用枪口逼着高志强、胡传宏退进厨房,厉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找姓庞的,与其他人无关。这时,我胸口又被一只脚踩了一下,只知道痛,没力气挣扎。紧接着三个黑衣人扑向幺舅,拳脚相交,砰砰嘣嘣一阵响,只听见幺舅几声惨叫,过后,几个黑衣人迅速离去。当胡叔、高叔、小丽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吓得惊叫起来,庞老板!庞士烈!我艰难地爬了过去,一看,一下也惊呆了,我幺舅已倒在沙发上,满脸满身都是血,他痛苦地用两手捂住双眼,双手成了一对血手。幺舅颤抖地呼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立即大哭起来,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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