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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代-2003年第1期-第16章

小说: 当代-2003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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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豆说,想得美你。 
  玉米地里的那把菱形的小刀子,现在已经出现在营部马营长的办公桌上。 
  办公桌对面坐着胡铁。 
  马营长问,这把刀子你认识吧? 
  胡铁答,认识。 
  马营长问,它是你的吧? 
  胡铁答,是我的。 
  马营长问,它怎么到了玉米地? 
  胡铁说,我不知道。 
  马营长问,你的刀子,你怎么会不知道? 
  胡铁说,这样的刀子我有好多把,谁要我都给,谁要拿就可以拿走。 
  马营长说,证据摆在了面前,你还不承认。 
  胡铁说,刀子是我的,但事不是我干的。 
  马营长说,你也是条汉子,敢做也要敢为嘛。 
  胡铁说,我没有做。 
  马营长说,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没事了吗? 
  胡铁说,确实不是我干的。 
  马营长一下子拉开抽屉,拿出了左轮手枪。马营长说,要是搁在打仗那会儿,我现在就会一枪崩了你。 
  胡铁说,你崩了我,也不是我干的。 
  马营长说,可惜现在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来人啊,把他捆起来。 
  等在门口的几个人跑进来,用绳子把胡铁捆绑了起来。 
  胡铁说,马营长,我真的冤枉。 
  这个时候,马营长不会相信胡铁说的话。 
  谁在看到了那把刀子以后,也不会再相信胡铁的话。再说了,天底下哪个干了坏事的人,会主动地说出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呢。 
  干了坏事,就要受惩罚。惩罚了坏人,坏人就会垂头丧气好人就会扬眉吐气。 
  胡铁被关到了一间没有窗子的屋子里,门口还有人站岗,站岗的人,手里拿着枪。 
   
  3 
   
  春夏的太阳,火一样,晒化了冰山雪山。冰雪变成了水,就像是奔腾的野马,冲向了大戈壁。野马过后,踏出了一些很深的沟。这样的沟,叫干沟。 
  有的干沟,是真的干,一点水也没有。也有的干沟,沟里有沟,沟里的沟留住了些洪水,洪水不跑了,也会在沟里做些水该做的事。把自己周围的野树和芦苇,养得鲜鲜活活。当然,水里还要有鱼。没有鱼的水,是死水,恶水,有了鱼的水,看起来,才有意思。 
  下野地就有这么一条干沟,干沟里就有这么一片水,水里有很多的野鲫鱼。 
  老牛来到干沟,来到了一片水边,看到野鲫鱼在清清的水里游来游去,老牛咧开大嘴笑了。 
  鱼在水里,眼睛看得见,手却不能一下子拿到。不过,老牛有办法捉到水里的鱼。 
  把翠莲缝衣服的针,找出一根,放在油灯的火苗上,烧红了,用钳子轻轻一夹,弯成了个钩。有了鱼钩,还要有鱼饵。这也难不住老牛。从玉米地里掰了一个青玉米棒子,放到锅里煮熟了。于是,又嫩又香的玉米粒,变成了诱饵。 
  淡黄色的玉米粒,随着鱼钩深入到水中。香味在水中扩散,顿时引得鱼儿围来。野鱼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好食物,个个奋不顾身往上扑,争着去吞吃。 
  不到半个时辰,老牛就钓了一大串野鲫鱼。 
  提着鱼跑回家,马上熬了一锅鲜鲜的鱼汤。 
  翠莲从场部卫生院回来,一进门,老牛就喊着让翠莲喝鱼汤。 
  翠莲当然要喝了,别说是为了牛牛,就是为了解馋,翠莲也不会对鱼汤和汤里的鱼有半点客气,她捧着大瓷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比刮风还要快,下野地的人全知道十七号那天晚上干了坏事的人是谁了。猛一听全很吃惊,可听听别人说的,自己再想想,也就不惊奇了。反而会想,这个事肯定是他干的,除了他没有人会去干,也没有人能干得出来。 
  听说要把胡铁押送到场部保卫科,大家全跑到营部来看。正是早上下地干活的时候,却不往地里走,全往营部这边围。都知道手里干活的工具是胡铁打造的,都见过胡铁,知道胡铁长的什么样子。这会儿跑来看,不是要看胡铁长的样子,是想看看,这会儿的胡铁,和原先看到的胡铁,还是不是一个样子。一个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做了不同寻常的事,好像这个人的长相也会随着不同寻常起来。 
  胡铁从禁闭室里走出来,太阳很亮,猛一下从黑屋子出来,不能适应,眼睛不由得眯起来,眉头也跟着皱起来。看上去似乎老了一点。 
  只是老了一点,不再有别的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平静,平静得几乎没有表情。就像是他不是从禁闭室里押出来的,而是和大家一样听到了钟声后走出屋子的。如果不是有绳子捆着了他的手臂,谁也不会想到他要去军事法庭接受审判,还以为他也是要到地里去给庄稼浇水施肥呢。 
  这让大家有点失望,也让大家心里很不舒服。他至少也得在脸上有点羞愧吧,至少也得有点自责吧。他怎么可以到了这个时候还无动于衷像是什么事也没做一样。 
  实在是太气人了。 
  生气的人们,有的朝他骂起了脏话,有的朝他啐起了唾沫,有的捡起了地上的土坷垃朝他砸去,离他近的甚至用脚朝他踢过去…… 
  马营长站在营部门口看着,他没有催促大家下地去干活。 
  场部保卫科的干事来了,他带胡铁走。 
  马营长派车送保卫干事和胡铁走。没有别的车,只有马车。 
  老杨把马车赶到了胡铁跟前。 
  胡铁和老杨住一个屋子,可胡铁还从没有坐过老杨的马车。 
  这回他想坐不想坐,都得坐。捆在身上的绳子,就是要让他明白,他没有自由。他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而别人要对他做什么,他只能让别人对他做什么。 
  胡铁被保卫干事推上马车。老杨看着胡铁,老杨说,你不威风了吧?你不日能了吧? 
  这话保卫干事听不懂,胡铁听得懂,胡铁瞪了一眼。 
  这可把老杨惹火了。老杨说,嗨,你还敢瞪我。你这个该挨枪子儿的王八蛋。 
  胡铁瞪老杨瞪得更厉害了。老杨抬手打了胡铁一个耳光。胡铁的嘴角流出了血。 
  保卫干事说,别胡来,注意政策。 
  是啊,敌人做了俘虏,都不能打骂。况且,胡铁曾经还是我们的同志啊。 
  再说了,胡铁现在是不是敌人也不一定,法院还没有审呢。 
  大约想到了这些,老杨没有接着打胡铁。 
   
  吴大姐代表营部领导去看白豆。 
  给她带去了刚从果园里摘下来的苹果。 
  白豆说,我好了,可以出院了。吴大姐说,不着急,不着急。白豆说,我想回下野地。吴大姐说,再休养休养。白豆说,炊事班人手紧。吴大姐说,组织上已经让曾梅去顶你的工作了。白豆说,马上要秋收了,缺劳力啊。吴大姐说,你现在的工作就是休息。 
  白豆说,我…… 
  吴大姐说,相信组织,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白豆说,我听组织的。 
  吴大姐说,有个事,想给你打个招呼。 
  白豆说,什么事? 
  吴大姐说,考虑你的身体,我们觉得你目前不适合和马营长…… 
  白豆说,我明白。 
  吴大姐说,你不要有别的想法,也是为了你好。 
  白豆说,大姐,你放心吧,我说了,我听组织的。 
  白豆听组织的话,不让她出院,她就会在医院呆着。让她呆多久,她就会呆多久。只是她不明白,明明身体没什么了,她要出院,吴大姐为什么不让她出院。 
   
  4 
   
  吴大姐还带来了两封信。 
  两封信全是白麦寄来的。 
  两封信,相差也就是不到一个月。正好白豆出事,头一封信没有看到。就这样把两封信攒到一起了。 
  头一封信是白麦把陈参谋喊来聊天的那天晚上写的。 
  第二封信写的还是陈参谋的事。 
  白麦在信上说,你没有回信,我想可能你看到我的信后,有点生我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把陈参谋喊来聊天,并把陈参谋和咱们见过的一个八路军相比,是想干点什么不好的事了?我知道你肯定这么想了,你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你就生我气了。 
  白麦说,你这么想,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我真的也这么想了。陈参谋一走,剩我一个人,我就开始胡思乱想。想些什么,算了,不说给你了,要是说给你,你不知会怎么看我。同时,我也想到老罗。想到老罗后,不但不能让我不胡思乱想,相反我想得更厉害了。我就想,老罗不让我生孩子,对不起了我。我也得做点什么,对不起他。这样,我就不会觉得自己太吃亏了。这么一想,到了第二天,我就理直气壮地给陈参谋打电话,让他来屋子里和我聊天。陈参谋不敢不来,老罗安排的,我叫他干什么,他就要干什么。不过,他好像也挺愿意来的。他还没有结婚,吃过饭了也没有事,有一个人和他聊天,他当然也愿意。 
  白麦说,陈参谋来以前,我全想好了。可真的等到陈参谋坐到我的面前,那些想好的东西,全没有了。像树上落上了好多鸟,陈参谋一来,把它们全吓跑了。我坐在那里聊天,就想着,陈参谋能干点什么。陈参谋是打过仗的,有好多英勇的故事。我想等着他英勇。我想好了,只要他英勇,不管干什么,我都不生气。 
  白麦说,可能你不相信,就这么连着好多天,陈参谋来了,坐在沙发上,我坐在凳子上,我们说话。说啊说啊,说的什么,我都记不得了。就这么一直说到了老罗回来,我们还是这样在聊天。当然老罗回来了,我就不打电话让陈参谋来了。 
  白麦说,当天,老罗什么也没有说,也顾不上说。好多天没见我了,一见我,就像是快要饿死的样子,弄得我大半夜不让我睡。第二天上班,坐在办公室里,我一个劲打哈欠。 
  白麦说,好像又过了一天。老罗突然问我,说,陈参谋是不是天天来。我愣了一下,心想他怎么知道。再一想,就明白肯定是保姆告诉他的。我心想,身子正不怕影子斜,我和陈参谋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就说,是啊,你不是说,有事喊他来吗?老罗说,你喊他来干什么?我说,来聊天啊。这时,我看到老罗的样子,像是喝了一坛子醋,酸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一看老罗这个样子,我心里可高兴了,心想,总算也让你气一回了。我就故意说,陈参谋那个人挺好的,有空了,我还要找他聊天的。老罗背转了身,干脆不理我了。 
  白麦说,那一阵子,我就想,要是我和陈参谋有点什么,老罗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我想不出来,这没有发生的事,谁也想不出来。 
  白麦在信上说,我说是说,老罗在,我哪敢把陈参谋找来聊天呀。我那样说,也就是故意气他。 
   
  5 
   
  躺在床上,读白麦的信。没有读得太懂。不明白那么多天,陈参谋天天到白麦家,陈参谋怎么可能只是坐着呢。经历眼前这个事,白豆对男人好像有了一点新看法。她觉得男人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是天也不管了,地也不管了,就管自己。 
  放下白麦的信,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遇到这个事,说给白麦听。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想好。 
  白豆觉得要在信上讲清楚这个事,实在太难了。问题是这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有搞清楚。到底能不能搞清楚,她也不知道。 
  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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